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村里家家户户,都可着余粮在吃。能多一袋,哪怕是杂粮也是好的。
不仅刘爱红眼中流露感激之意,村民们也在纷纷羡慕。
但对牛蛋家来说,首先这粮食,是从村里集体仓库中预支的,对现在的生活毫无影响。
其次,杂粮也不值多少工分,对他家不过是九牛一毛。更何况,牛蛋他爸只要回头找个理由,把自家工分提一提,那就是堤外损失堤内补。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梁溪心里清楚,却没办法对一个小兰花讲。
果然,牛蛋妈先听要出医药费,还不高兴地骂了几句。但很快就琢磨过来了,老村长其实是在偏帮自家,便没好气地将这一袋杂粮认了。
再被老村长劝了几句。面子也有了,撂下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狠话,拽着牛蛋走了。
劝走了牛蛋妈,老村长松了口气,便招呼刘爱红跟他去仓库领粮食。
“刘老师应该也知道,我们村去年的收成就那样。杂粮嘛也就这么几样。红薯、玉米、黄豆、荞麦。你们想要什么自己挑。别的可就真没有了。”
“红薯!”沈素一听有红薯,眼睛就亮了。
今天早上,她第一次吃到了这种甜甜软软的食物,觉得比肉还好吃。
梁溪的小眉头,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
“妈,这粮食我们不能要。”他站起来说。
为什么不能要?
刘爱红吃惊。
老村长吃惊。
村民们都吃惊。
沈素跟着他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也不解地望着他:红薯多好吃啊……
“妈,你不是教过我吗?国家和集体的利益高于一切。”梁溪说,“村里都知道,仓库里的粮食是集体的,备在仓库里是怕万一有什么急用。”
梁溪看看刘爱红,又看看老村长。小脸上写满了“懂事”二字。
“我还记得,前年山里发大水冲了村子。那一年收成不好,要是村里没有余粮,第二年大家就都要饿肚皮。集体的粮食这么重要,我们不能要。”
他摸摸额头,一幅非常难受又非常坚毅的模样。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觉悟,讲出这样的道理,着实让在场的大人们惊呆了。
沈素也听得心中暗自感动。
当初先生常说,君子当胸怀家国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想不到,梁溪小小年纪,竟也有这份胸襟。
这个孩子原本是良材美玉。如果因为自幼遭受太多苦难,一步步堕落成未来的大反派,那真是太可惜了。
好在她来了。
小胖手抓住梁溪的衣摆,摇了摇,以示鼓励。
“对,不能要!”
听见这奶声奶气的帮腔,老村长像是刚注意到她存在似的,笑了,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顶。
“哦,粮食不能要。那你们想要什么?”
刘爱红什么都不想要,只盼着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梁溪心中早有想法,趁此机会便说道:“村长爷爷,下个月,是不是轮到我们村抽人去修水库?”
二峨山和三峨山之间,有一条白水河。这个年代正在大兴水电建设,县里要在白水河上修水电站,劳动力就从附近的各个村轮流抽调。
在梁溪上辈子的记忆中,下个月就轮到二峨村负责。
老村长点了点头:“你这孩子,消息到很灵通。抽谁去村里还在选人。难道你还想去修水库?那可都是大人干的活,小孩子干不了。”
“那么大的工地,总有小孩子能干的活。我也不要全工分,给一半就好,行不行?”
二峨村有规定,最强壮的青壮年劳动力一天是全工分,也就是10工分。体力稍差的男性和青壮年妇女,一天是7工分。老人孩子,一天2至3工分,根据干活的情况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