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不打仗不死人的,在他二十六年的岁月里,固定认知并非仅仅大海都是沙子一件事。
投奔刘承宗之后,他最早是冯瓤的兵,因为听说冯瓤在萨尔浒大溃逃时靠一条人腿活下来,他去问了冯瓤人肉是什么味道。
尽管冯瓤没告诉他,还把他揍了一顿,但他知道答案。
苦的,黄胜宵笃定人肉是苦的,至少老百姓的肉一定是苦的。
他们生来就浸泡在苦水里,不会有其他味道。
远处一声炮响打断了黄胜宵的思绪,一斤重的小铁弹从他面前飞过,击断一名重铳手的脖颈,又再次砸塌一名士兵的胸膛。
是灭虏炮。
不远处的土兵军阵,有人在侧翼军阵被散子削平后接管了他们的灭虏炮车,但似乎没受过多少炮兵训练,哆哆嗦嗦仅点燃了三门炮中的一门。
但这门炮就像开启战斗的号角,紧跟着战场正面各阵土兵的一门门灭虏炮随之轰响,对巴桑的军阵形成全面进攻。
直到此时,土兵们才目瞪口呆地看向对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能够看出对面站着的不是下马蒙古人,而是携带蒙古刀盾长矛的番兵。
但这些番兵和他们接触过的番兵不一样,更像汉地旱灾之下离死不远的饥民,他们害怕,可面对炮击与袍泽倒地却能无动于衷。
一阵炮击就像砸在行尸走肉组成的阵线上,非但没给敌人带来震怖与溃逃,反而换来一阵更加猛烈的箭雨。
事实上这阵炮击让巴桑松了口气。
他和他的兵,对火炮的种类与火力都缺少认识,人们做出硬抗炮击的准备并为之担忧害怕,前提是他们见过的那种,一千余斤的青铜炮,七斤的炮弹贯穿整列士兵。
人们在遭受炮击之后反而轻松下来,随即阵前传来一声声呼和,一片重铳闷响,硝烟随即升腾而起,成片的羽箭如天空降下的飞蝗落在敌军阵中。
土兵也使用鸟铳和弓箭进行投射,但双方间隔七十步距离,鸟铳对番兵造成的威胁甚至还没有灭虏炮大。
土山之上的刘承宗看见这一幕也放心了,他一直仅仅攥着拳头,土山后的杨耀部元帅府马队已经准备好在番兵被击溃后的反冲击了。
但巴桑稳住了阵线,甚至在重铳队的帮助下,在气势上压了敌军一头,他这就放心了,只要正面能形成相持,他的侧翼赢定了。
刘狮子旋即挥动令旗,身后的战鼓声轰隆而响,右翼很快收到消息。
黄胜宵翻身上马,提着缰绳抽出马刀在头顶挥舞一圈,斜指向刚受轰击的军阵方向:“炮队,前……迎接冲击!”
他的命令刚下达了一半,突然看见敌军左翼的马队正向炮兵阵地奔腾而来,当即下令军队准备迎接冲击。
由重火枪组成的步兵立即结成稍微松散的阵型,炮兵推炮车大轮也不瞄准,迎奔驰而来的马队当头一炮。
在硝烟喷涌而出的前一刻,黄胜宵看见领头的马兵尖队首领扯动缰绳向左,回头大喊着什么,同时使出镫里藏身。
下一刻,人仰马翻。
前面的战马或扑倒在地、或人立而起,后面的马兵撞在前面,正在拥堵之时,又是砰砰几炮。
面对骑兵冲击,黄胜宵的炮兵也不免惊慌,这会谁都顾不得给人倒下、给人溃逃留出时间了,转眼剩下的几门重炮便尽数放空,喷出的散子甚至把炮兵阵地前的泥土犁出布满孔洞的扇形地带。
在这其中的马队更是惨不忍睹,一批批战马扑倒,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身上弹孔让它们只能扯动脖颈发出无力悲嘶。
靠镫里藏身躲过炮击的土官一跃而起,返身扬刀招呼土兵以步战结阵前进,打完炮弹的元帅府炮兵也顾不上重新装弹,抽出腰刀准备结阵冲锋。
却不料,他们刚摆出个架势,就把那土官和步行土兵甚至是后面的土马兵吓得调头就跑。
正在他们惊讶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