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铅云密布,大同镇的应州境内,村庄在燃烧。 水井旁堆起巨大的木架,一具具被扒得赤条条的尸首裹着席子整整齐齐摆进木架,就地焚烧火化。 南山上有座慈航寺,象征八旗的旗帜插满庙门,天气已经变冷,黄台吉披着哈剌慎部上贡的宽大裘袍,俯视山下燃烧的村庄,宽阔的脸上满是无奈,眉目间凝着散不开的郁气——山下焚烧的可不是村民尸首,是两黄旗和两白旗的战死士兵。 兵马自沈阳启程时,他可没想到这仗会打得这么窝囊,或者说这场战争跟他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其实此次自宣府边外侵入边墙,对后金军来说,在军事上非常顺利。 八旗是一支在白山黑水之间,用无数场战争锻炼出的强大部队,战斗力毋庸置疑,更重要的是屡战屡胜、蒙古臣服为军队带来的强势心态,任何对手携带任何装备拥有任何武力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都敢拔刀砍一砍。 战局上也确实是顺得没边儿了,自夏季涨水,黄台吉率军兵趋宣大,在边外再次重申后金对哈剌慎部的宗主地位,七月毁墙而入,从得胜堡入了大同,阿济格和多尔衮从龙门进了宣府。 随后黄台吉与阿巴泰、豪格、孔有德、耿忠明也率军自宣府至朔州,三路最终在应州汇合,围困应州城。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很顺利。 可是让黄台吉难受甚至感到窝囊的问题就出在这儿了,此次自沈阳出兵时,他只有俩战略目的。 他不是跑到宣府攻城略地来了,是因为老家沈阳糟了水灾,咱这是武装逃荒呢,为的是吃掉漠南蒙古,给满洲回口血。 至于第二,则是在回血的同时,奠定金国在漠南的统治地位,把过去那些盟友统统变成附庸。 在黄台吉出兵时的构想中,这次到西边是要打大仗的,一口气把漠南蒙古不服从的部落贵族统统打掉,而显然,对付漠南草原上的蒙古人不需要红夷大炮。 所以,沈阳新铸红夷大炮五十位,黄台吉只拉了两位壮声势,炮弹也没带多少,反正这两位爷也只是为了震慑那些惊弓之鸟一样的蒙古贵族,大概率不需要开炮。 整支军队,只有耿老二、尚老四的天佑、天助两支汉军携带了一些专打蒙古兵的轻炮。 偏偏这个世界,它总能给人带来惊喜呀,漠南草原上的蒙古诸部,何止是望风而降,简直是他妈的赢粮景从。 不,不好意思,没有赢粮,只有景从。 黄台吉都他妈快哭了,千里迢迢跑到漠南,结果发现漠南的蒙古人比遭了水灾的后金还穷、还惨。 科尔沁草原在闹旱灾,牛羊马儿统统倒毙;锡林郭勒草原的河都干了,乌兰察布草原被晒得全是盐碱地,小海子都能煮盐了;也就是土默特部的丰州滩守着黄河,土壤水分情况还凑合。 但那边刚糟了蝗灾,毕竟长城不是为蝗虫修的,挡不住这玩意儿。 黄台吉跟耿老二、尚老四领着三四万满汉流浪汉从沈阳一路艰难跋涉到张北,气势汹汹地要找不服从自己的蒙古诸部,像左右横跳哈剌慎、面服心不服的土默特,都要大作一场,干掉他们! 谁敢想这诸部贵族见了他,就像溺水的人见了稻草,死死薅住不撒手啊!一个个喊着叫着表忠诚:咱谁他妈还不是个满洲人了——大汗我饿! 这下好了,黄台吉手里名义上有十二万衣食无着的流浪汉了。 那咋办嘛。 黄台吉迫于形势,被迫改变自己出发前的战略目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