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操的军队对此并无半分准备,何况比起人力,漫天飞舞的蝗虫数目太过巨大,以至于收效甚微。 所幸蝗虫群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半个时辰,黑压压的虫群陆续飞离,就像做了一场短暂而疯狂的大梦,有些人才刚从家里取来口袋,密密麻麻的蝗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些吃撑了飞不起来的蝗虫留在荒地上缓缓蠕动。 当耳边密密麻麻的振翅之音逐渐消散,天地间重新恢复宁静,刘承宗望向兰州郊外的满目疮痍,才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原野里不知是谁先哭出一嗓子,随后到处是农户此起彼伏的绝望哭嚎。 没了,备冬的蔬菜、挂满枝头的香梨、即将成熟的高粱玉米,统统被咬个稀烂,全没了。 糟了蝗灾的田地不能说干干净净,只是一片狼藉,菜地丝毫不剩,庄稼地里的茎叶都被啃烂,原本生长旺盛的农地只剩下一根根茎杆,像站在田野里的成片尸体。 刘承宗目光所至的树林,也像提前进入冬季,被啃得光秃秃。 他的粮食没了。銍 但刘承宗根本来不及心疼被蝗虫吃掉的粮食,他需要确切的损失核算,并领导临洮府接下来对抗蝗灾。 他点起身边的羽林郎,抬手指向西边,语气急切:“去河湟东关镇把承运找来,承运没在就找宋守真和武攀龙,明天早上之前,我要他们从二十个乡保抽调四十名熟悉乡中事务的吏员,到兰州见我。” 被刘承宗选中的羽林郎叫刘翼仁,自从出了孩儿营到刘承宗身边,工作一直都很轻松,还从未继接到这么急切的命令,当即不敢怠慢,抱拳应下便返身上了被蝗灾吓到的战马,返身朝西边奔去。 从兰州到东关镇,不算坐船渡黄河是六十里地,明天早上刘承宗要见到东关镇的人,意味着所有人今天夜里都别想睡觉了。 刘翼仁刚走,刘承宗又让人喊来了披头散发的王文秀。 刘承宗是观看阅操的大元帅,王文秀才是组织阅操的旅帅。 突遭漫天飞蝗,军队赖以指挥的金鼓旗帜统统失效,旗帜看不见、金鼓听不到,组织直接被打乱,在刚刚过去的半个时辰里,王文秀的首要想法不是捕杀蝗虫,而是让参与营操的七营军队维持建制,老老实实呆在伏龙坪附近。銍 但这完全是王文秀的一厢情愿,实际上两万名士兵在蝗虫到来之际,乱得一塌糊涂,就好像撒豆成兵,从兰州西门外的壕沟,经西固到河口南岸的码头,四十里路上到处都是军队。 完全各行其是,王文秀拼尽全力,一个营都没留住。 也不能说完全没留住,至少丁国栋的肃州营就没动,但这跟王文秀没关系,丁国栋本身就没想动。 别看丁国栋在战场上是个狠人,但在战场之外乖巧得很,因为本质上来说刘承宗对甘肃的征伐,对甘肃明军完全是无妄之灾,他们没有受到陕西那么厉害的自然灾害,因此本身就不存在叛心,明军的组织也没有陕西明军掉得那么厉害。 元帅府的军队,即使过去是明军,实际上也都经历了自行其是的反叛也好、逃兵也罢,又重新被归拢到刘承宗旗下,各部的自主性都很强。 这一特征,就算是几个最精锐、最忠诚的大营也是如此,有来自刘承宗的命令,他们都能良好执行,但刘承宗的命令没到的时候……他们会自己动。 丁国栋就不一样了,他本身是很传统的将领,手下的肃州兵也是很传统的明军士兵,相对而言在思想上,他们比元帅府最正规的军队更正规,上面没有命令,他们能不动就不动。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