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曹耀刚从军时一样,万历末年的大小伙子,在军队吃饱喝足,俩月身体就习惯负重了。
流民中的辅兵们就不一样了。
那些人是正经饿过来的,几个月甚至半年吃饱饭,并不能弥补长时间忍耐饥饿对身体的消耗与伤害。
实际上他们的身体还在恢复当中,身体还在为下一次旱灾做准备。
“我明白了,几位哨长都回去问问辅兵,若是因为穿不动,那就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刘承宗对这种情况心有不甘。
试问哪个将领,不希望部下士兵甲具严整。
他恨不得全军都能披挂,达到明后期边军顶级武备,甚至是明早期顶级武备。
因为他出身边军,对边军的情况最为清楚,明代为应对北方蒙古常年入寇的问题,军事发展愈加针对。
战马从全具装变为半具装甚至轻装,兵甲也从口外兵的八十斤重装变为如今四十斤左右的中装。
骑兵以软弓长箭快马轻刀为主要兵器,步兵以三眼铳塞九个十个铅子为主要打法。
大量的小型野战炮,以霰弹、实心弹混合装药来近距离杀伤游骑。
军事思想,在机动与防护中间折中。
哨长们各种散去,曹耀看看出刘承宗对现状心有不甘,跟着一块出中军帐又找借口返回来,叹口气道:“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事呢?”
“以前,以前不配想啊,打汾州、平阳二卫之前,哪儿有这么多铠甲?”
刘承宗反问一句,摇了摇头:“以前辅兵穿少点上阵也不奇怪,现在都有铠甲了,还穿的少上阵,这才把他们显出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曹耀说着,出主意道:“我觉得还是把铠甲带着,不打仗的时候让他们穿穿练习,练得多了,就能穿动了。”
刘承宗洒脱地摆手道:“我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事,只是在考虑部队,我们都是边军,学的用的,都来自朝廷。”
“东边是啥情况,没人知道,但陕西三边这些东西,是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摸索出一套对付北虏的办法。”
刘承宗盘腿坐在中军帐的地毯上,抬手在身前指着道:“我们的对手不是北虏,要对付的是轻快的官军。”
他把两手合起,又在面前分开:“要么,比他们更轻更快;要么,就比他们更重更狠。”
说完,他把拳头合了起来,对曹耀笑道:“国无恒强恒弱,如我等有朝一日夺取天下,还要对付东虏呢。”
前面的话,曹耀听得很认真,最后这句干脆就全当玩笑,他笑道:“一时半会东虏还轮不到咱考虑,你是打算往轻了走,还是往重了走?”
曹耀有套话的意思。
长久以来,刘承宗的表现对他来说很新奇,也很奇怪。
他从来没有见过刘承宗担心各路农民军会被官军剿灭,实际上这个问题每个人都很担心,只有刘狮子从来不想这事。
也不像其他首领那样热衷于抢劫和扩充部队。
曹耀不止一次想过,只要刘狮子愿意,随时能兼并掉七八个首领,直接把队伍扩充到八个营都没问题。
可刘狮子不这样做,而且曹耀觉得,是狮子故意不这样做,极力压制狮子营形成自己的意识,不让狮子营推着他走。
整整一年,除了杏子河,他们没有正经待过什么地方,队伍游来荡去,从来都是狮子想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去做什么。
而不是断粮了,必须去抢一把,才去抢一把。
这带给曹耀的感觉就像是,刘狮子从不担心眼前的事情,但他非常担心三五年后的事情。
和其他首领正好反过来。
别人担心的是下顿吃啥,除此之外天塌了都没事;他不担心下顿吃啥,只在为天塌了做准备。
刘承宗并不知道曹耀这些心思,他皱眉考虑了一会儿,抬手道:“我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