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一日的煎熬中,杨彦昌出奇地发现自己工作非常简单。
只需要当个摆设,什么都不用做。
延安卫的工作已经不能用势如破竹迎刃而解来形容了,完全是竹子自己破开往刀上撞。
他需要招兵、需要打造军械、需要为粮草想办法。
可募兵官还没出门,几百个兵连招呼都不打,就自备兵器、携带干粮来投军。
那应募军户的热情劲儿,把杨彦昌都看傻了。
自打嘉靖道君皇帝以来,咱大明朝还有数百人来充军户的情景吗?
除了这帮人大多姓刘,别的地方都特别好。
“咳咳。”
身后的咳嗽声,打断杨彦昌的望月沉思,把他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到夜晚的南关围城。
他回过头,是刘承运来了。
在府城以强势示人的名将,面对小身板儿的刘承运,显得分外无奈,他叹了口气:“承运啊,你这次来,又送了伤兵?”
刘承运笑嘻嘻的对杨彦昌拱拱手:“杨将军这种地缺人,咱这不就把人给送来了。”
“又把哪儿抢了?我可听说,你们在各个村子鼓动百姓向大户讹粮,稍不满意,就刀兵相向,知府衙门暂时还不知幕后主使,以后早晚会走漏消息,何况……”
杨彦昌露出几分不满:“你们这是把延安卫当伤兵营了啊。”
刘承运蛮不在乎的朝周围卫军打招呼,随后才道:“杨将军可不能这么说,狮子营送来的都是好兵,他们跟人打过,受过伤,等将军到了用兵之际,难道不比招募流民好用?”
“用兵之际……”
杨彦昌听见这词就头蒙:“我除了剿你们,还有啥用兵之际?”
延安府如今就是个大贼窝,首领一半都姓刘。
刘向禹、刘承祖、刘承宗、射塌天、闯塌天、过天星、王和尚、曹操。
这帮人,除了最后那个,剩下的人他去送银子时候都打过招呼,全认识。
“那就剿呗,若知府衙门下令,延安卫开出去,剿,二三十个首级,咱去剿两个为富不仁的大户。”
刘承运摆手道:“将军跟我二哥是熟人,咱们啥都好商量,喜欢钱,咱就把钱一块分了。”
“剿,剿个屁,我手底下一共四个百户,仨都是你们黑龙山姓刘的,剩下一个是那任权儿。”
提起这事,杨彦昌更气了,向前走出一步,对承运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二哥跟任权儿同岁,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月孩子就成这样了。”
任权儿,是他以前的老部下。
小兵儿出身,第八代卫所军户,从小就给杨彦昌端洗脚水,忠心到不能再忠心的角色,搁在外边大户人家,这都叫家生子。
就因为给刘承宗送过一次炮,在老虎腰住了一个多月。
那孩子回来像着了魔一样。
口口声声我是刘长官的人,翻来覆去就一句刘长官对我好。
敢剿吗?
剿得动吗?
杨彦昌指挥得动卫所里边谁啊?
他表面上是个千户,实际指挥能力等于负一,别说指挥部队了,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刘承运只嘿嘿笑:“能灌啥迷魂汤,就是对他好呗。”
有多好?
给他洗脚、给他治伤、歇着不让干活,比任权儿亲爹对他都好。
等级社会三百年,卫官出身的杨彦昌,并非不能理解对人好是什么意思。
可是大脑天然就想不到对卫所人形工具有任何好的原因。
没有必要,祖上八代都这么过来,代代忠心耿耿,还需要对他好吗?
这是卫官的共识。
但现在杨彦昌知道,该对军户好了。
因为很多军户姓刘,他要不想让自己脑袋随时被人砍了,就有必要对军户好。
狮子营一直往延安卫送伤兵,杨彦昌也没半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