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下放到化工厂,汝连成以厂为家,常年住在化工厂职工宿舍里。
今天早上去处州开会,回厂子的时候不放心家里,特地弯回来看看老娘。
一进门就听到老爹和老娘正在争吵,在他的印象里,爹娘脸都没有红过,怎么会争吵得如此激烈?
尤其听到凡大娘冲着凡无用大吼,说什么凭什么让汝连成代替他们的亲生儿子活下来?
汝连成如遭重击,爹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讲过,他根本不知道凡无用和凡大娘竟然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娘,我是不是还有弟弟?弟弟他到底怎么了?”
汝连成扶住凡大娘的肩膀,替老娘擦去眼泪,把她拥入怀里问道。
“连成,你不会生娘的气吧?娘刚才说了对不起你的话。”
“我的傻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汝连成双目含泪,一只手伸到背后,轻轻拍打他娘的后背:“爹娘对儿恩重如山,天底下有几个爹娘能做到像您二老这样?儿从来不知道弟弟的事情,您,能跟儿子说说吗?”
母子情深,撼天动地。
丁禹暗地里使了个眼色,和俞天恩一起把凡老头抬进里屋。
就听凡大娘哭着说道:“儿啊,当时你还没满两岁。该死的小鬼子在冥王山里修兵工厂,你爹非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被小鬼子追得满山跑。”
“后来在山里遇到游击队,把鬼子引入大山,你爹和游击队打算杀个回马枪,炸掉兵工厂。”
“那时候你弟弟栋梁刚刚满月,夜里饿得极了,娘没有奶▪水喂他。他,他哭得那个惨哟。”
“为了不暴露游击队的行踪,引开围剿的倭子鬼,你爹把你弟弟……把你弟弟扔在灌木丛,带着游击队从断崖后面溜下去,炸了鬼子的兵工厂。”
说到这里,凡大娘泣不成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汝连成一边给母亲撸心口,一边倒了杯茶水喂老娘喝。
他虎目含泪,如山般的身子不停地颤抖:“娘,您骗我。明明是我暴露了游击队的行踪,爹为了保护我,把栋梁丢给了倭子鬼对不对?”
“不不不……儿啊,不许乱说。”
凡大娘扑过来捂住儿子的嘴,再也不许汝连成说出半个字来。
汝连成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二三十岁,他哭着笑道:“娘,栋梁是不是住在化工厂东南角的那座小房子里?爹每次去化工厂,都会坐在那里很久很久。我问他,他不肯说……”
“别说了,别说了。”
“娘,我……我对不起你们!”
什么都明白了,为了汝连成,凡老头把自己亲生儿子丢给了倭子鬼。
这就是凡大娘一辈子不能原谅老头子的地方,也是老两口几十年憋在心里,不敢告诉汝连成的秘密。
因为丁禹一时好奇,今天什么篓子都捅出来了。
“俞大哥,我是不是不应该……”
“不,你做得很对。那天在越城省医院,我就觉得凡老爷子气血郁结。正准备想办法给他排淤呢,没想到被你激出来了。”
“真的假的?吐了血真就好了?”
丁禹惊喜交加,打量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凡无用,迫不及待地问俞天恩。
“当然,这就叫做好人有好报。这块心病在他血脉里隐藏了几十年,如果不及时排出来,危险不在凡大娘之下。”
“凡大娘还有危险?”
丁禹大惊,不自觉地抓紧了俞天恩的胳膊。
俞天恩没有说话,从书包里取出俞老爷子留给他的信,让丁禹自己看。
打开信封,俞老爷子龙凤凤舞的字体出现在眼前。
信上写得十分详尽,说当时他是为了跟省医院的医生斗气,才逆天行针,利用久已失传的北斗七针,强力化解掉凡大娘体内的肿瘤。
优点是立竿见影,缺点是后期必须经过三个月的精心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