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有薇在江集路口接到江天,坐上车后座,指挥司机往稻场方向开,再步行进村。
江天震惊于这个时代居然还有没通网络的村庄,但很快被景色征服,看到池塘边的那棵朴树,他认出来了:“我爷爷画过。”
乐有薇让他站过去,为他拍了几张照片。昨晚摄影师回云州,广告公司连夜赶出了一份拍摄草案,江天很生气:“他们糟蹋了你的创意,我存在平板电脑了,你等下提提意见。”
顾绣慈善拍卖会需要有买家,直通通找江天要钱,他不会同意,只能曲线救国。乐有薇领着江天和司机往善思堂走,聊起严老太和村妇们的顾绣作品,江天回绝了:“乐,做慈善太麻烦了,而且我对刺绣没兴趣。”
乐有薇问:“你请广告公司做这个案子,花了多少钱?”
江天说:“给他们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回云州我们就签劳务合同。”
乐有薇说:“我们是朋友,拿你的广告费不对味。你投在慈善上,还能合理避税。”
江天仍不干:“我是外商,政府在税务上给了我优待,这个拍卖会对我不构成吸引力。”
乐有薇半开玩笑:“我很需要累积执业案例,不肯帮我吗?”
江天说得坦白:“一场拍卖会,不用太当回事。假如我花50万就能买下所有绣品,为什么不直接给你钱?”
司机帮腔:“50万,你要主持很多场拍卖会才赚得到吧?”
乐有薇笑笑,江天对她有想法,她要拿这50万,必然要付出点什么。但她早已把江天划归为大客户,不是可发展的恋爱对象,他的钱不是这么拿的。
江天一张脸凑到她眼皮下,调笑道:“千金买笑才是我花钱的习惯,你高兴我也高兴。”
江天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条路走,静下心,一定能找到新的合作者。乐有薇垂下眼眸:“是我强人所难了。”
江天解释:“乐,我理解你想做点事,但我一个做珠宝的,跟顾绣搭不到一起。”
乐有薇嗓音很淡:“我明白。”
她眉心拧成结,是对自己失望了吧。江天又想起在医院病床前陪她的那个晚上,她苍白得殊无血色的脸,他放缓声音说:“我爷爷有件元青花玉壶春瓶,收进来很多年了。最近他收进一件新的,之前的可能会出手,我说服他交给你拍卖吧。”
乐有薇心一跳:“元青花!”
“他早年在伦敦拍到的。”江天见乐有薇面色转好,正得意,乐有薇下一句直指关键,“之前那件品相不够好?”
元青花存世稀少,以江爷爷的财力,多藏一件总是好的。江天叹服于乐有薇的冷静:“我爷爷说,窑烧有误,龙头部分呈现褐色。”
原来是残器,乐有薇略感失望,江天又说:“来源很好,是上世纪伦敦苏富比的拍品。”
元代享有国祚不到百年,西方收藏家直到1968年,克里夫兰美术馆举办“蒙古统治下的中国艺术”展览后,才开始青睐元代瓷器。那时国内对元青花认识不深,没多少人关注,市场也没有好价钱,所以伦敦苏富比的拍品应该是开门的,乐有薇换成热切的语气:“好想亲眼看看!”
嫌货才是买货人,自己不过是二道贩子,不便扫了江天的兴,纵然是残器,也要分品相,不能太武断。
乐有薇的神色让江天很开心:“晚上我问问我爷爷有没有图片。”
善思堂到了。司机犯了烟瘾,留在大门外抽烟,乐有薇带领江天踏进门楼。江天捧着金丝楠木自在观音像,东看西看,他走过的每一块青石板,爷爷都走过,此处是爷爷的来处,将来的归途,但他身临其境,只觉陌生。
乐有薇把江天带去正厅,秦杉向两人跑来,江天左顾右盼:“在美国认识几个湖南人,都说老家把太太称为堂客。我来了才懂,怪不得叫堂客,她只能在几块地盘待着,到厅堂是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