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泠筱赶回行营时,已将近子时。她不顾一路风尘,刚下马便冲向赵询所在的营帐,还没到帐前就看见几位医官捧着一支染血的箭矢和血布从营帐出来,心下一紧,连上乘的轻功都使出来了,这让紧跟其后的赵璐璐见此都十分惊奇。
不一会,贺泠筱冲入帐内,里头暖意十足,躺在塌上的赵询眼眸紧闭,往日白净清隽的脸庞染上淡淡的红,“赵世子的伤势如何?”
“禀郡主,世子爷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这些都无大碍,只是左胸上的箭伤已伤及心肺,落水后伤口感染引起了高烧,加之没有及时治理,以后怕是会落下心悸的毛病”,旁边的中年医官拱手行礼道。
“可有办法根治?”赵璐璐恰好听到医官说的后半句话,连忙追问。“这……”
贺泠筱看着医官一脸为难的表情,没再多加强求,“他何时能醒过来?”
“若明日卯时,赵世子的烧退,不日便可清醒。”
“你且退下,这里有本郡主守着。”贺泠筱命令道。
“郡主,世子爷身上的箭伤需每隔六个时辰换一次药,臣晚些遣人送来,臣告退。”
“璐璐,时候不早了,你也回营歇息吧,今晚我在这守夜。”
赵璐璐心想也好,留给两人独处的时间,折腾了大半夜,她也乏了。
贺泠筱走近床塌,看着赵询被热汗打湿的鬓发,命人打来一盆温水,动作温柔的擦拭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沿着深蹙的眉心,高挺的鼻梁,停在了那薄唇上。
贺泠筱的手一抖,不由想起这人处事向来沉稳,这几年更是喜怒鲜少形于色,可她第一次遇见他时,却是笑的那样阳光,温柔,一下就撞进了她的心里,而不是现在的假笑。
在翼州,并不是他们的初见。三年前,上原川一役中,大靖惨败,主帅楚申宏将军战死,此一役导致难民流离失守,军中传言当朝兵部尚书曹中平中饱私囊,贪污军响,以至军需供己艰难,战事吃紧,接连失利。
消息传回大靖,举朝震惊。而兵部尚书曹中平却在乔振飞的力保下推出替死鬼,全身而退。
在贺崇明下令追回军饷时,她并不相信,区区一个户部吏官,竟敢在军需大事上动手脚,何况楚申宏还是她小舅舅,这事她必须查个清楚。虽然只短短见过一面,她却能感觉到这位小舅舅对她的疼惜。
之后,她潜入曹中平府邸,却撞破乔振飞与曹中平的密谈,才知一切不过是乔相爷排除异己使的好手段!
当下怒从心来,一剑刺向这位相爷的心窝,事发突然,乔振飞只得一把扯过曹中平替他挡了这穿心一剑,曹尚书当场魂归西天,之后她拼尽全力才在合府的围剿里逃出生天,晕倒在郊外时被赵询救回,养在外宅。
此后她昏迷了几日,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个阿嬷细心照顾她。当天她就决定不告而别,趁阿嬷帮她打饭的空隙翻出了内院。
还没翻出宅子,就见阿嬷给一少年打开了门,那人墨黑的眸子,像是黑曜石,迷人而深邃,薄唇一张一合,贺泠筱听清了是他在问,“阿嬷,那位姑娘醒了吗?”
鬼使神差的,她留下听了一会,阿嬷呵呵一笑,嘴上絮絮叨叨的说着,而少年却没嫌阿嬷话多,眼神清明,薄唇漾开一抹温柔的笑靥,随声应和着。
像是泼墨的山水画里晕开了彩色,流光溢彩地印进了贺泠筱心里,这是她身为阿水时与赵询的初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