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尘子愈发觉得昏沉。
空中弥漫着香气,他呼吸到尽是他自己身上的气息,可不知是否他的错觉,他觉得鼻息一呼一吸间,又飘着丝丝缕缕的异香。
那香气比莲气更浅,好似说不出的清甜,只是余韵带着一点翘起的甜腥,像蝎尾针翘起刺的那么一下,毒素攀着骨髓爬,附骨之疽般无声无息地攀缠。
沧澜之后无化神,旧典中星星点点的残卷不足以讲述化神的全程,菩尘子不知自己这种状况是否正常。
妖主后事难料,江无涯正登化神,九州暗潮涌动,诸宗惶惶自守,这沧澜,总是需要一根定心的针。
他需在东海,守到东海无事,待江无涯出关那日,方可踏破壁垒,一问化神。
“尊者。”
菩尘子听到轻柔的呼唤,他闭着眼,却仿佛透过薄薄的眼帘,看见模糊的光影,纤细的人影穿过屏风,掀起一点门帘侧头看来。
浅淡的香气随着她的袍角流动,像蛇徐徐拂起的尾,化作博山炉潺潺升起的白烟,清冷又柔软,悄然渗出一滴细小隐秘而不可捉摸的汁液。
林然端着汤盅,哒哒小跑进门,边跑边喊:“尊者。”
没有人回答。
林然走过屏风,掀起一点素布门帘,往里探头探脑,看见明镜尊者闭眼盘坐在榻上:“尊者,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像一只欢快活泼的小鸟,不得到回应,会自己叽叽喳喳个不停。
菩尘子无声叹一口气,才慢慢睁开眼:“又怎么?”
“我去找青师兄要了副汤药,说是管心神躁郁的,特别管用,而且药效温良、百无禁忌,什么人都能喝。”
林然兴高采烈端起手中的汤盅:“我已经熬完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明镜尊者当然不可能乱七八糟喝药。
他神色不动,重新又要闭眼:“不必了。”
“喝吧喝吧。”林然说:“我亲手熬的,只说是给自己用的,不会有别人知道,能管一点用是一点。”
明镜尊者不吃她这一套:“不必。”
林然被拒绝了,慢慢把端着碗的手收回来。
“……可是。”
林然吸了吸鼻子:“尊者,你好香啊。”
明镜尊者:“……”
“真的,特别香…”林然吞咽了一下喉咙,看着明镜尊者不知何时冷冷看过来的琥珀眼眸,不好意思说:“其实我想说好久了…我真的好想咬您一口。”
明镜尊者:“……”
他浑身气息都剧烈波动起来。
“别别别——尊者您别激动!”
林然很怕他气得一巴掌把自己糊死,赶紧小碎步后退好几步,谨慎说:“我就是开个玩笑,我是能忍住的,主要是您这样,香得我…不是,我每天都睡不好,很远都能闻到,洛河神书最近都变得躁动了,我、我有点压不住了……”
菩尘子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是洛河神书吗?那简直是她的护身符,是她到今天还能活蹦乱跳的佛祖金刚罩!!
打不得伤不得,听她吹了半年的笛子,现在已经馋得想来咬他一口
——她竟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佛珠在从手腕颤颤垂落手肘,明镜尊者丰润浅淡的嘴唇迅速覆上一层血色,他指着门外,一字一句:“出去。”
林然觉得自己早晚会被打死。
但她缩缩脖子,却没有立刻跑出去,而是小声说:“我马上滚…那您先把药喝了吧?”
她不仅没有跑,反而直接走进来,跪坐在榻边的脚踏,仰头看着他。
她的神态柔软又安静,跪坐的姿势那样自然而然,仰头望来的目光,像稚子一样孺慕而干净。
菩尘子突然就没那么恼了。
长者看稚弱者、强大者看羸弱者,舐犊之情,呵护弱小,那不仅是本心萌发的怜爱、善意,那是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