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天谕城的夜才刚刚开始。
沿着栈道的楼台市铺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檐下挂上花灯,花灯没有盖,只在烛心一圈围着彩色的丝娟,这样烛火透过灯纸打出来的光就散得又远又轻,光线穿过栈桥,从四面八方洒在栈道下的云雾中,于是那深夜中本该看不见云雾便一下披上彩色的薄纱,团团片片浮动着,丝丝缕缕飘散,在朦胧的夜色中,将整座天谕城装点成一座如梦似幻的仙境。
自黄昏落霞,街道上的游人就越来越多,等到夜辰的打更声悠悠响起,栈道所有的彩灯都徐徐亮了起来,游人们发出震撼的欢呼声。
林然正在吃冰淇淋。
她、侯曼娥和楚如瑶,一人拿着一支冰淇淋在啃。
牛乳和糖做的冰淇淋,因为太纯了,化得特别快,楚如瑶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吃得很不熟练,不得不用空出的手拿着帕子,吃一口,用帕子擦擦嘴巴的牛奶,然后接着吃,还得小心不要让牛乳滴到衣服上
——她打架都没这么忙碌过。
今天是天谕夜宴的日子,街上热闹得不得了,人实在太多了,她们已经尽量靠边了,还是被周围人群挤得瘦了两圈,探着脑袋在人潮中艰难求生。
“……妈的,我还不信了!!”
侯曼娥被挤一下,差点把冰淇淋糊脸上,她咬牙切齿,直接一口把还剩小半的冰淇淋塞嘴里,空出手来挽起袖子,然后像个钻头猛地用力往前挤,生生扒拉出一条路来。
林然和楚如瑶赶紧追在后面,三人游鱼似的在人群中穿梭,终于成功挤出栈道边沿,挤到渡口。
渡口只停留着寥寥几艘画舫,没什么人,今晚只有本地大族和特别受邀的宾客能坐船去雾湖中心看宴,宾客们大多早早到了,没几个像她们三闲到压点去。
侯曼娥掏出法宗首徒的令牌,就被侍从恭恭敬敬邀上船。
三人走上船,找了靠船边的位置坐下。
侯曼娥一屁股坐下,嘴里咔嚓咔嚓嚼着蛋筒的残骸,摸出小镜子来,对着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发型,稍微挤得有点乱,她干脆多拔了几根簪子,把碎发拾掇得好看一点,营造一种随意的凌乱美。
看着镜子里美得一点都不做作的绝世艳丽大美女,她满意点点头,放下镜子,往四周望一望,就望向湖中心:“那就是什么水月镜花阁吧。”
林然和楚如瑶也望着那里。
说是阁楼,实际却是一条长龙似的亭台群,廊腰缦回般立在湖中心,它的飞檐翘角处挂满了彩灯,极其鲜艳纯正的红、金和粉蓝绿辐色像流光散落在水面,透过空气洒在云雾中时,就蒸腾出一种更为柔和朦胧的色调,随着雾气袅袅升起,将黑夜中的湖面映照得流光溢彩。
在水月镜花阁的周围,还浮动着许多精致的画舫,落在清幽深色的水面中,像狼毫的毛尖一弯弯点在水墨卷轴上,轻巧一勾勒,放眼望去,便有种海夜生花的浩大绚烂之美。
“为什么叫水月镜花阁?”
楚如瑶终于手忙脚乱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吃完,露出放松的神色,擦擦嘴巴,有点奇怪地皱眉:“镜花水月,并不是一个好寓意。”
“哈,这个我知道!”
侯曼娥把小镜子一合,精神抖擞地说:“这阁楼不是天谕城主府建的,而是很久以前姜氏建的,是当时姜氏宗族警示家族后代,当慎心慎行,否则一切皆是镜花水月。”
侯曼娥继续说:“姜氏是天谕城最古老的统治者,曾在混沌百州的时代统治天谕及周围很大的疆域,后来沧澜俗世州府裂变,由三山九门出面结束战乱重定太平,天谕被正式划分给那时沧澜十州中的珫州,姜氏的势力也在之前分邦裂战中受到重创,就自请从天谕之主的位置上退了下来,但仍然保留着很高的威望和尊荣,这么多年,天谕城主代代替换,但姜氏却在天谕城中稳如泰山,和珫州不少城池氏族关系紧密,老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