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些温家人,这些也会对他最疯魔最凶狠的样子感到恐惧的温家人,却又能把真真的感激和善意捧给“自己”。
——这些人都听过他在射日之征中的凶名狂迹,听过他广为流传的堪称凶残邪恶的发泄手段,也亲眼看过他纵尸杀伤人命的模样。最初一段时日,温老太太见了他那双腿就直打哆嗦,温苑也是躲在她身后,过了好些天才敢慢慢靠近他。
——然而,此时此刻,五十多双眼睛都看着他,这些目光之中,虽然还是有畏的成分,但是,是敬畏的畏,也带着点讨好,带着点小心翼翼。更多的,则是和温家姐弟眼中一样的感激和善意。
魏无羡心情复杂不已,但总体总是欣然的,一旁的江澄心头却不自觉生出一股狂乱嫉恨的火种,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而后再喷涌而出、将引火的人也一并烧个干净。
在火种喷发之前,一只柔软的、微微发凉的手,用自己所能使出的最大力气,紧紧按住了他。
江厌离在第三个人察觉之前,忍住了鼻尖的酸涩,竭力柔和了嗓音,语气轻缓道:“是该高兴的。”
所为报恩,不为谋取,却终于还是得到了敬意与善意的回应,怎么会不值得高兴呢?
江澄的头脑勉勉强强随着入耳的声音冷却了几分,察觉到那只柔软的手仍在发力,终于理智尚存,遏制住了不可在人前吐露的话语。
半晌,他道:“你是打定主意了。”
语气还是难以避免地泛着酸意,总算算不上出格。
——头一次,魏无羡喝酒没有喝出来是什么味道。
——他心中在想:“一条路走到黑……吗?”
——也不是很黑。
——忽然间,浑身上下都神清气爽。
魏无羡顿了顿,道:“这有什么打定打不定主意的。”
不过是,渊中人忽见天光一线,而已。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
“魏无羡”与“温情”扯着闲话,提到云深不知处,后者便状似无意追问起今日二人同行的缘故。
魏无羡越读越感到很有由来一阵心虚。
实在是书中的这个温情……太过话里有话。
也就越发显得一无所觉的“自己”……迟钝到惨不忍睹。
——魏无羡道:“你说蓝湛?路上碰到的。”
——温情道:“碰到的?怎么碰到的?又是偶遇?”
——温情道:“好巧。我记得之前你们在云梦也偶遇过。”
——魏无羡道:“不稀奇,云梦和夷陵都经常有别家修士出没的。”
——温情道:“刚才我听你都是直接喊他名字,胆子很大嘛。”
——魏无羡道:“他不也是直接喊我名字。这没什么,小时候叫惯的,我们都不在意。”
魏无羡偏头去看蓝忘机的反应。
恰好撞上了那双淡色的瞳仁里,一点轻轻浅浅的笑意。
魏无羡道:“蓝湛……”
蓝忘机轻声道:“这样就很好。”
魏无羡于蓝忘机,蓝忘机于魏无羡,一直都是殊异于旁人的,一直如此,以至于已不觉有异。
一棚屋的人热热闹闹吃完了一轮的菜,“魏无羡”借机混进厨房,端出来两个盘子,温情冷眼看他的手艺毒哭了温苑,凉凉道:“怪不得阿苑那会儿觉得‘可怕得似曾相识’呢。”
魏无羡:“……”
魏无羡正色道:“看来还真是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乱葬岗呢。”
——不过三天,几乎所有世家的人都知道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叛逃江家、在夷陵另立山头的那个魏无羡,炼出了到目前为止最高阶的凶尸,行动迅速,力大无穷,无所畏惧,出手狠辣,而且心智完好,神智清醒,在夜猎之中所向披靡!
不过三天,“魏无羡”就是日日都带着温宁出去夜猎,也不会超过三次,消息却已几乎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