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棚商想要反吞翻市,至少须得百万巨金!不说此等小商财力原本薄弱,便是加上大周府库,仓促间也难以一次凑得如此巨额金钱,更不说冬期将至商贾冻账,能拿得出如此巨额金钱的大商贾已云集东市,小小西市能到哪里凑钱?
如此揣摩之下,大商们众口一词:纵有吞货之潮,也在明年夏熟之后,今冬明春,成周人只能任我天价宰割!说到涨价几何,却是众口纷纭,最后还是鄂世子鲲的“台阶涨法”得到众人一口声赞同。
所谓台阶涨法,是每日限货,每日一涨,低价少出货,春荒饥馑时涨到十数倍价时再最大量出货。
末了鄂世子鲲呵呵笑道:“我等要做仁义商贾!晓得不?明朝起先歇市一日,若有零星市人小宗买卖,只平价即可。后日开市限货提价一成,一日一成,十日一倍,明春饥荒时涨到十余二十倍!晓得不?”
“晓得!”众人一口声喊了一句江汉话。
“世子神妙!老夫给老周人来个慢火炖虎狼,中不中?”
“中——”众人一声喝彩又跟声喊出中原话:“中!慢火炖虎狼!”
四更散饮,大商们人人扯着沉重的鼾声进了梦乡。
次日清晨,东市还带着昨日的喜庆醉意沉睡在朦胧霜雾之中,便被黑压压的人群牛车围了个水泄不通。依着法度,东市大门专由洛邑衙署派出的一个百人甲士队护持市易。百人队驻扎于市门外两座大帐内,昼夜当值,除非市内发生盗劫或争执事端,甲士不得进入坊内大市。每日清晨卯时开市,卯时之前,买主不得进入石坊之内。
今日卯时未到,各色人等便牵马赶车,络绎不绝地兴冲冲赶来,在秋霜晨雾中漫无边际。
石坊口的甲士反复呼喊着今日歇市,汪洋人群大起喧嚣,呼喊着:“治灾不开市,安的什么心?”
“奸商不开市!报官市马队给它冲开!”
鼓噪起来,声浪越来越大。
终于,一个早起的齐商发现了不妙,立即飞跑着沿街大喊起来:“不好了!周人围市了!店铺开门!醒市了——”
一阵大嚷,东市骤然惊醒,立即手忙脚乱起来。随着喊声,石坊口的甲士百夫长也飞步赶到东市中央市令台前要找总事们讲话,见各商社总事纷纷跑向鄂氏商社,也飞步赶了过来。
骤闻周人围市,还未醒酒的大商们一时懵懂没了主见。前后忙乱的执事们见到主家张口只问:“开不开市?货价几何?”
商贾们一时没了主张,又怕自家胡乱开市定价闪了同道,便纷纷奔到鄂国商社。
鄂世子鲲刚刚被侍女从梦中唤醒,披散着长发裹着皮裘兀自愣怔,见商贾们纷纷拥来门厅,思忖片刻咬牙跺脚道:“周人正在灾中,不开市要惹得官府出来的。六倍价开市!拼了!”
“不中不中!官市法粮价不得高过平价一倍!六倍犯法也!”
“怎么不行?昨夜还说了,明春要涨到二百成呢!”
“天爷呀!那是台阶涨加上春荒!今天涨怎么说法?官市法无情也!”
“诸位少安勿躁。”鄂世子鲲冷冷道:“今日说辞,是与西市小商贾轮番商战,与官府无涉,不受官市法约束!诸位畏惧,我鄂氏不怕!”回身断然挥手:“执事听令,知会坊口甲士队开市!鄂氏商社打出望旗,六倍价!”说罢一裹皮裘噔噔去了。
“六倍便六倍!拼了!谁怕西市那帮乌合之众了?”一位中年商人陡然回转,嚷嚷着大步去了。
“同道护持!六倍何妨!俺不怕!谁怕了?”
“不怕!”众人一口声呼应了齐国商人的问话,匆匆回到了各自的商社。
霜雾方散,日上三竿。
官市丞带着马队隆隆赶来时,东市已经开市了。眼见人马牛车潮水般涌进了近二十丈宽的石坊口,官市丞又带着马队隆隆卷了回去。
东市顿时人声鼎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