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姬多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的额头:“真乃身在局中,不明情势也!”
“哦?”召伯虎一挑眉头:“请子良指教!”
“他卫和是如何一步步登临卫君之位的,别人不明就里,我可是一清二楚。今日番国之情势,便同当初的朝歌一模一样,也是年长失宠的世子长公子,也有一位得宠的继位君夫人和一位嫡幼公子。如果最终番轸坐稳了君位,那就是在告诉天下人,他卫和乃是逼兄夺位,乃是得位不正;反之,如果番轸也和前卫伯余那般失位,那他卫和便不是独一份的了。你说,他如何会支持番轸嗣位?”
召伯虎霍然而起,在大帐内踱了几个圈,终于长吁一声:“真是当局者迷呀!子良一语中的。我只是想到当年王后在时,你我,与大王,卫和一起在骊山行宫摸鱼的情形,那时候多么亲密无间,彼此间毫无猜疑。可是现在------”他长叹了一口气,语中满是迷惘:“这都是因为‘权位’么?王者之家,便无亲友了么?”
他背着手,似在对多友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是不是我太无能了?自我入朝,先有宋齐,后有卫国,中原三大诸侯国接连弑君夺位,人伦纲常皆无。如今,连我的姻亲之国都不能免于此劫,而我-------却无能为力------”
姬多友听出了他话中深深的无奈与悲凉,不由心酸,忍不住劝道:“子穆何须如此自怨自艾?那番轸不是由应原护送回去了,大王也下了旨意,想来嗣位是不成问题的,你何需忧心?”
“当年的卫伯余也当上了国君。”召伯虎猛地一声大吼:“你是知道的。当初的卫余至少还有一个世卿石氏支持,可是番轸如今在国中孤立无援,要么便成为他人的棋子,要么就等着被逐下台。不会有其他结果的,不会的------”
他的身体突然摇晃起来,软软地落入多友臂膀中,听到的是好友低沉的声音:“你召子穆不是苍天女娲,没有三头六臂,管不了这许多------”
这一夜,召伯虎睡得昏昏沉沉,如入太虚幻境------忽然化作北溟之鱼,鲲鹏飘游茫茫苍穹,翼若垂天之云,扶摇直上九万里。俄而又化作鸿毛一羽,背负青天随风遨游苍苍尘寰便在眼底,蓬间雀叽叽喳喳议论着,溪边蜩鸠嘟嘟囔囔嘲笑着。
忽见日月大出而爝火不息,大光小光洒遍天地尘寰,鸿毛一羽飘飘忽不知所终。俄而出得云翳,天边山岳突兀化为云端大字——无己无功无名,鲲鹏鸿毛,蓬间雀,溪边蜩鸠,山岳白云沧海大地忽然交融成一片漫无边际的混沌世界------
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寅末,一轮红日初上山巅,茫茫山塬在遥相呼应的牛角号中苏醒了。暖帐前早已经车马齐备,就等着召伯虎起身了。这个时候,洛邑来人了。
“召相,召相-------”一脸惊惶的祁仲跌跌撞撞地跑进暖帐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召相,大王他------”
召伯虎心中一紧,自己预定好了今日的归程,若不是真的有大事发生,祁仲决不会找到这里来的。他急急揪住祁仲的领子,问道:“大王怎么了?快讲!”
“大王他------他不见了!”
等姬多友闻讯匆匆赶来后,祁仲这才叙述了事情的始末。
昨夜,本是祁仲当值,后半夜时,忽而不知何处响起一阵悠扬的琴音,将他从半睡半梦间唤醒。恍惚间,仿佛看见姬胡穿着寝服出了大殿------待他一个惊醒回过神来之后,急趋内寝殿早已不见姬胡的人影。宫内侍卫内监惊起,寻摸了一个晚上,亦不见姬胡的人影。荣夷闻讯,知道兹事体大,一面派人继续寻找,一面对外封锁消息,而祁仲则来成周大营急寻召相回去主持大局。
召伯虎听了如坠冰窟之中,天子不见了,这可是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啊!他才刚起身,连发冠都没来得及戴上,便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