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鲋祀几步进来,将所有内侍宫女全都屏退,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夫人,难道你不知宋齐两国结盟攻纪势在必行吗?为何还要收留公子汲?如此这般,岂不是在两国间留下一颗楔钉吗?”
厉姜心头咯噔一下,好在早有准备,脸不红气不喘道:“楔钉?恐怕早就有一颗了吧?也不在乎多汲儿一个吧?”
“你这是何意?”子鲋祀一扬眉,追问道。
厉姜丝毫不甘示弱:“难道君上不知道吗?君上的好哥嫂旬月前已收留了吕静之庶子于孔地,他做得初一,我身为宋夫人,收留自己的娘家嫡亲侄子又有什么错?君上奈何不了公子何,便来为难于我么?”
“你-----”子鲋祀听到此处,脸色一阵青白,一阵红紫,胡须抖个不停。此事他不是不知道,可是子弗父何性格耿介认死理,在国中威望又高,而因为君位与当年为质镐京两件事,自己便欠了兄长一笔厚厚的人情债。为了夫人孔姜,他执意要收留齐胡侯之庶子,他又有何可为?只能尽量瞒紧此事,尤其不能让齐国那边探知。可若厉姜收留了吕汲,只怕这两颗楔钉便要永远嵌在宋齐两国之间了。
见丈夫果然动了真气,厉姜语调一转,软了语气:“君上莫要动气,此事并非妾自作主张,与君上置气。乃是荣夷先生的主张,君上见了他,自会明白此中深意。”
子鲋祀定住脚步,转身问道:“荣夷?他来商丘了?他人在哪里?”
厉姜微微一笑:“就是他送汲儿来的,人已在殿外,等着君上召见呢!”
“先生一别经年,这一回到商丘,便给本公送了这么一份大礼。却是为何?”
宋宫大殿宽大简约的书房内,二人一在厚重宏阔的书案后落座,子鲋祀便忍不住开口发难。依他看来,荣夷借卫国的门道而直入镐京周王朝,成为天子信重之近臣,这一步步都离不开自己最初的扶持。而今,看着羽翼已成的荣夷,胸有大志而又偏偏蹉跎经年的子鲋祀只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荣夷如何不能会意?淡淡一笑:“夷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当年宋公的知遇之恩,不敢忘本。”
见子鲋祀面色微霁,他接着解释道:“至于公子汲之事,的确是夷有意为之,为君上计,切不能让宋齐结盟出兵之事玉成。”
“哦?这却是为何?”子鲋祀微有愠意。
“纪与齐相邻,而与宋相距遥遥。宋国出兵出力,劳民伤财,能有什么好处?纪国损失的田土是划入齐国疆域还是宋国疆域呢?宋国出兵,完全是赔本赚吆喝,君上是聪明人,为何要做如此的赔本买卖?”
荣夷抬头,见子鲋祀微皱双眉,似是有所思忖,心知他已有所动,赶紧再添筹码:“当年大殿之上,先王施压,君上不得不赔给纪国两座城邑。如今这两城成了纪侯亲弟之封邑,君上与其出兵,不如以此为筹码,让纪侯归还这两座城邑。如此,君上不费一兵一卒,只需动动嘴皮而收回两城,何乐而不为呢?”
这两座城也是子鲋祀之心病,荣夷之言令他十分心动,前倾问道:“若纪侯不允呢?”
荣夷呵呵一笑:“刀兵在前,容不得他不允。若君上信得过,夷愿为君上出使,说成此事。”
“好!”子鲋祀大喜拍案:“便由卿所请!”
旬日之后,荣夷从纪城风尘仆仆地回到洛邑。身为大周副都,洛邑行宫之壮丽繁复丝毫不亚于镐京王宫,于雄浑之处更多了几分秀隽之意,姬胡住得很是适意。一见荣夷归来,更是喜笑颜开:“先生辛苦,此番一举说动纪侯归还宋国两城,达成纪宋和解,可谓是厥功至伟。”
“全赖我王洪福庇佑。”荣夷躬身揖道:“其实纪宋不似纪齐,两国间并未有什么化解不开的血海深仇,宋公是个聪明人。本来发兵助齐也只为了收回当年割让的两城,如今纪国肯双手奉上,他自然会顺水推舟。如此一来,齐国若想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