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夷在凤鸣台原址上改建成的医馆,成了整个镐京城的希望所在。遭受灾难袭击的有如炼狱般的一个月,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人人都在心底里渴望着解脱,可是却又都学会了谨慎,对此习以为常,没人指望这场灾难能很快结束。
可是被挂在所有人的嘴边上,同时又在内心深处,搅动起不便明言的巨大希望。城中人的死亡数字一天天下降,人们已经开始谈论灾难结束后要如何重新安排生活,长街的商户们已开始盘算重新开业后的进货渠道了。这是对正常生活不事声张,却暗中盼望的一种迹象。
天空那么地湛蓝,又是那么地灿烂,整个镐京城终日沐浴在秋日的阳光里。瘟神似乎节节败退,每天从城里抬出的尸体逐日递减。城市的街道晚上还是略显寂静,但白天已开始变得熙熙攘攘,酒肆和茶楼门口开始出现等座的人群。
与此同时,与人们心中涌动着的欢乐氛围格格不入的是,大街小巷以及城门四处张贴的羊皮告示——那是针对一个年轻女子的海捕文告。人们围着那告示议论纷纷:
人群中,一个家老装扮的三十出头的男子沉着脸挤了出来,面色铁青地跳上一辆青铜轺车,踩了踩车板:
御者一抖缰绳,轺车辚辚向召公府的方向驰去------
姬多友闻言几乎跳了起来,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他已接到任务,待开城当天便要率领数百卫队前往怀子台迎四王子皇父回京。他已打算好让叔妘再次女扮男装混入卫队之中,待出得城到了安全之处便让她自行离去。如此一来,怕是------
獳羊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他有些懵懂地望着这位年轻的总事家老,只听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真的包庇重犯,那可是杀头破家的重罪呀!
姬多友明白有些话不说透反而会坏事,遂直起身平视着獳羊服的眼睛:他略一顿,加重了语气道:
獳羊服倒吸一口凉气,少年天子姬胡与这位继母之间的龃龆镐京城里谁人不知?他敏感地想到: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多友断然道:
獳羊服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母亲獳羊姒因忠于先王后番己做了牺牲品,宫中那些猫腻他如何不明白?作为几代世仆当然他也懂得明哲保身,可叔妘已在司马府呆了几日了,这个干系怎么也撇不清了。唯今之计,只有两条路,要么杀了她,要么从速将她送出镐京。以他对姬多友的了解,前一条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了,他想了想,拱手直言道:
姬多友无奈地摇摇头:
獳羊服一语道破。
多友十分惊异:
姬多友有些烦闷,原地转了好几圈,长叹一声道:
大乱之后,这还是姬多友头一回来相府,沿着犹带着暗红色血迹的大门和石阶,直入相府前院正堂看到召伯虎一眼,多友不禁吓了一跳!一位名满京华,如芝兰玉树一般的翩翩美男子,如今乍然一副枯黄而憔悴的模样,他顿时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好友家中遭此变故,自己头一回上门居然是来求人家办事的。.
召伯虎却是高兴得很,反复询问姬多友府中诸般景况,末了还说:
召己小产之事他已听说,唯其如此,召伯虎这一段关切的话语更使他自惭形秽。
密伯亲自端上酒菜,召伯虎唉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双龙入海青玉大壶,缓缓给多友斟满:说起妻子,召伯虎星眸中渐渐黯淡了光采。
酒色湛清,宛如高山清泉般澈然。缓缓喝尽,姬多友只觉得酒气清香,可心中却似堵了一块大石头,他盯着召伯虎:
召伯虎静了半晌,忽然将酒卮重重摔在地上,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砸出一声短促清响。默了,他抬起头来:
姬多友听愣了,在他印象中,召伯虎还是第一回如此详尽地述说他的家事。时值正午,红日高挂,召伯虎移目看向池边的杨柳枝条,正在风里如击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