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纤手掀开锦帘,釐夫人降车扶起儿子。眼前的公子和虽然依旧只是个十一二岁的稚嫩少年,但这几年屡经历练,眉宇间已不失君主的威严稳重,举止间亦有行伍之人的杀伐决断之气。看来,自己这半辈子的心血没有白费!
事出紧急,釐夫人已来不及对爱子嘘寒问暖,直问道:“你兄伯从南门逃了,你可知否?”
卫和表情并不诧异,他点点头:“儿子已知,他已兵败,再无回天之力。不如随他去吧!”
“糊涂!”釐夫人柳眉一竖:“他在滑地伏击你时,可曾念及半点骨肉兄弟之情?和儿呀,权力斗争只有你死我活,哪里来的温情脉脉?他毕竟是告过庙,当过多年卫世子才即的位,只要他活一日,你在君位上便一日不得安生。”
眼见卫和神色一动,知是有所意指,釐夫人顿了顿道:“和儿,你反过来想想看,若今日事败的是咱们,他卫余肯否给咱们娘儿俩留一条活路?”
“母亲说的是,的确是儿子思虑不周。”卫和急急叩首:“儿这就去叫上隗大哥,统领人马前去追赶。”
“慢着!”釐夫人拉住儿子,低声问:“东西南三门,为何卫余偏偏选南门?公叔宅心仁厚,念着与你父侯的兄弟之情,再加上他兄弟二人苦苦哀求,怎会对他卫余斩尽杀绝?定是有人指点迷津,他们才恰选的南门出逃。”
“母亲,您是想说什么?”卫和有些疑惑不解:“难道您信不过隗大哥?”
“和儿啊,”釐夫人有些欲言又止:“我是担心他与那卫余的关系------”
卫和释然:“我懂母亲之意。朝歌人都说,隗大哥是我兄伯的私生之子,然自他归我麾下,几年来出生入死,我卫和如今的一切,一多半都是隗大哥打下来的。我信他!”
说完,他纵身上马,高声喝道:“传令兵,速传隗将军与我一同出城!”
“和儿!”釐夫人拉住卫和的缰绳:“为娘已派公孙禹领三百人出南门追击,他沿路会留下标记,你循迹去追,与他会合!”
“原来母亲已有安排,儿子这便去了!”
二百来人二百多匹马没命价地跑了近两个时辰,天光放亮。眼见离朝歌已近百里,一行人又困又乏,饥渴难耐,眼见路边一条小河蜿蜒流过,河边正有一块空地,众人便都不肯走了。人人央求卫伯余歇歇再走,千万不能把马累坏了,此去濮阳尚有数百里脚程,若马倒下了,便再没得换的。
公子辕也是无精打采,他自幼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生活,何曾吃过这般苦头?卫伯余见这一群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侍卫们这般狼狈模样,亦是于心不忍,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这歇歇脚,吃点东西,饮个马,半个时辰后,咱们接着赶路。”
一听这话,众人兴高采烈,饮马的,拢柴薪的,忙个不停。
。寂静的小河边顿时热闹起来,一溜十几处篝火升起乳白色的炊烟,烤鱼与黍米粥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忽然,在道口值望的兵士急急赶来,高呼道:“君上,公子,北面扬起烟尘,似乎有兵马向这边赶来!”ωωw.cascoo.net
卫伯余首先反应过来,他一脚踢翻正翻滚着黍米粥的铁锅:“快,都把锅踢翻,把火熄灭。这烟火会把追兵引来的!”
一阵“叮当”乱响之声,十几处篝火瞬间熄灭,快到嘴的早膳也泡了汤。公子辕翻身上马,拔剑呼道:“儿郎们,快上马!”
卫伯余吼道:“辕弟!追兵已近,濮阳怕是去不成了,不如占据一隐匿高处,据险以守,或可逃出生天!”
姬辕极目四望,河对岸正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丘,在这平原之地显得十分突兀。便一指那里:“咱们上马,这河不深,蹚水过去,占据那座山丘,如何?”
“好,就这么办!”
马蹄纷纷,小河的碧波被踏成颗颗碎玉,四处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