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福堂听后,半天没说话,他心说:想过个太平日子咋这么难呢。这时黑姑娘白姑娘,闻声出来,甄福堂把孩子们拢到书房,说:“小黑小白,看来这仗非打不可了,咱们先不上工了,啸春,你回去时和掌柜的讲,兵荒马乱的,先歇了,过过再说。”
甄福堂每天看报,报上陷落、陷落、满纸都是陷落。甄家人每天跟着发愁,甄先生更是长吁短叹。卢沟桥事变过去二十天,驻津守军开始主动抗击日军,甄家人都盼望中国军队打胜仗啊,但最终没能顶住日本鬼子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卢沟桥事变不到一个月,天津也沦陷了。之后市面上就出现了各种组织:“日本警察署”、“新民会”、“天津治安维持会”、“便衣队”、“日伪军”等等,一些不三不四的混混、地痞流氓成了日本鬼子的汉奸狗腿子,祸祸起自己的同胞更加肆无忌惮。到处传津西诸县被日寇奸淫烧杀,灭绝人伦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日子过的提心吊胆的。
庆山老家还有叔父婶子,听传整个村子都被鬼子杀光了,他不知道是真是假,惦记着家乡的亲人,心急如焚,他跟甄先生说,必须要回去看看,甄福堂见他思乡心切,也不好拦着,说:“你回去吧,顺道找找黑先生,告诉他咱搬家了。”甄福堂想庆山不放心老家亲人,金铎也肯定惦记小白,现在不去园子说书,又搬家了,所以托庆山去看看,给带个话。甄先生接着说:“你回家看看,安顿好了再回来,现在这光景长不了,早晚咱还能指着说书过活,”
“徒弟记下了,”
甄大娘给准备了盘缠,庆山返籍了。
又过了一个月,四海茶社的经理和黑白姑娘的书场经理一起来找甄福堂,说,书馆戏院都恢复了,该出去了。甄福堂本不想应,可是总得活着吧,还有买房的欠债要还,思来想去答应先演一场看看,如果地面上还比较太平,再让姑娘们上。
甄福堂演了几场,看到书场上也多了些为非作歹的混混,他一上台就小心翼翼,不知道多点了多少次头,多作了多少次揖。甄福堂也曾想逃离天津,往南边去,但是语言不通,说书是不行的。往北逃,东北内蒙已成满洲国,更没有容身之处了。指身为业的艺人现在也只有靠演出糊口了。万般无奈,一家人,每日只能夹着万分的小心,诚惶诚恐地演出,怕女孩子出事,不管赚钱多少,只上日场,晚上回家院门紧闭,天一擦黑就早早挂上窗帘,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就怕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小丑和莲儿也是看着大人的脸,不吵不闹,战战兢兢,像避难似的,对待时局。
尽管如此,甄家的生活也比达子楼的艺人们好过的多。这一年的秋天来的特别早,刚进九月,天就凉了。每天白姑娘散场,都是啸春护送。这天阴雨绵绵,乌云密布的,还没到傍晚天就黑了,甄大娘坐在屋里盼着他们爷仨回家,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才算放心,外边一敲门,甄大娘赶紧起身去开门,见白姑娘愁容满面,只叫了声妈妈就回自己屋了,甄大娘赶紧对着啸春说:“啸春,今天出啥事了吗?看小白怎么不高兴呢?”
啸春进屋皱着眉头说:“伯母,您听我说,自打这个日本人一占天津,王八羔子都吃香了,南市那个外号叫八万的,人称王八爷的那个混混,现在正式拜袁文会为师,这小子纯粹是赖狗长毛,哪天都去园不说,嘴上还不干不净的。还有一件事,说话有半个月了吧,到园子听书的一个穿协和服(日本侵略者别有用心设计的伪满官员服装)的主,还带着两个听差的,每天都坐台前,看来是个有钱的,一赏就是块八角的,喝茶小费也给的多,这几天有很大的变化,刚来的时候,留着八字胡,没过几天改成一字胡,今天脸刮的倍亮。还给了二妹一封信,二妹不看,这不我拿着了,您看看吧,二妹就是为这事别扭呢。”
正说着,甄福堂、黑姑娘和庆昭一起回来了,甄福堂听完打开信,见信上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