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孩子们都在院中练功,甄福堂对老伴说:“黑他妈,我有件事跟你商量,咱们的两个丫头,一个十八,一个十七都不小了,如果她们还说书,吃喝穿戴总能混的圆全,可是沧州出的这事,路上出的这事,想起来就有点后怕,现如今,我这身体落下不少的毛病,今后还免不了麻烦,你看这事怎么好?”
甄大娘说:“孩子们不说书,咱家菜无一畦,地无一垄。这日子可怎么过呀?如果给孩子托人找个婆家,现在人们眼薄,讲门当户对,嫁个穷家,孩子受罪,嫁个富主,人家瞧不起,咱孩子准的受气,我看呢,老天爷有眼,天无绝人之路,要不咱们跟丫头说说,是接着说书?还是找个婆家?听听她们的意思。”
转天吃过早饭,老夫妇把俩闺女叫到自己屋里,甄大娘开门见山的就把先生的意思告诉了俩闺女,白姑娘低头不语,黑姑娘睁大了眼睛,对先生说:“爸爸,您要问我,我就说爱干说书这一行,您老不问我,给我找个主,我也得嫁,嫁乞随乞,嫁叟随叟。”黑姑娘是个明白人,向来干脆利索,一针见血。
甄大娘又问白姑娘,她只是低着头掉眼泪,黑姑娘有点气了:“我说小白倒是怎么着,你给个痛快话”,老夫妇都知道白姑娘的脾气,她心灵手巧,学什么都比黑姑娘快,但说话上,十个也顶不上一个黑姑娘,二老看白姑娘的情形也就明白了,先生说:“那就好,回来日子也不短啦,咱们想办法再出去说大鼓书去,”白姑娘这才忍泣说:“我听您的”。
没过几天,甄大娘偷着对先生说:“粮也快没了,钱还有两块多,再抓药…...”,这时听到外面有人叫师傅,原来是庆山,他进屋后搓着手,欲言又止,先生说:“你有事就说吧,”
庆山眼圈红了噙着泪说:“师傅,咱们家的日子我知道,我跟您这么多年了,吃喝穿戴都是您二老惦记着,现在师傅病着,处处得用钱,我觉得我这点能耐,要是出去也能挣点钱,我想去天津卫找我大师兄庆云去,一来看看他有钱没有,如果有捎俩回来给您看病,二来看看天津如有空着的场,给他上个早上个晚儿的,先把我的嘴带出去赚俩钱儿,师傅就不用出去了,在家好好养病。”
甄大娘边听边掉眼泪,先生沉思一会说:“好吧,也该出去闯闯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打算明天就走。”庆山坚定地回答。
翌日,吃早饭时,庆山跟弟弟妹妹们道别,嘱咐他们要好好练功,孝敬二老,等师哥挣钱回来。除了先生以外,大家都有些舍不得,先生对黑姑娘说:“小黑,把我那件绸大褂包好,给你师哥带着。”
甄大娘哭着说:“你师哥出师时,师傅给置的里外三新,师娘给买了一双礼服呢鞋,一顶礼帽,孩子你赶的不趁时,师娘没有别的给你,你把这个镯子拿着,到天津好买双鞋穿。”
庆山听了涕泪皆下,“噗通”跪在地上说:“师傅,师娘,这些年多亏您二老的教养,徒儿绝忘不了您二老的恩情,师傅,我没出师,等赚了钱再摆席谢师。”他这一哭引得黑、白俩丫头、庆昭、小丑都哭了。
先生也哭了,他把徒弟拉起来:“天不早了,还得赶路呢。”
说来庆山真是个苦命人,从三岁没了父母,跟叔叔婶婶过,十二岁拜甄先生为师,从打到甄家,弟弟妹妹都是他帮大娘带起来的,刷锅洗碗,做饭扫地,买东道西,处处帮衬。这孩子仁义,再加上老两口疼人,真是师徒如父子,在这个节骨眼儿离别,怎能不哭呢?
甄大娘又给了庆山一块钱盘缠,两个玉米面饼子,庆山再次鞠躬拜谢,背着包袱就出发了。
说话到了入夏挂锄的时节,乡村里正是小农闲,黑、白二位姑娘为了糊口,只好方圆一、二十里几个村说家档子,凑点粮食,赚点零钱,为甄先生继续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