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旅行回来,两人再也没远行了,他们身体也不允许了。
部落的人都知道两位进入了最后的时光,他们总是给两人准备最精心的饭菜,给他们送来最暖和的衣服,天还没冷,他们的屋子就被翻新了一遍,铺上了厚厚的皮毛和干草;天刚热,他们房门前就堆满了一桶桶凉水和野果。
部落的人经常能看到二老结伴走在林间、湖边、水潭边,他们有时候并肩一起看日落,有时候互相挨着对方在阳光下睡觉。
两人没有孩子,但部落的孩子都仿佛是他们的孩子。
因为族人总主动送东西给两人,而吃不完的两人便会笑呵呵地将好吃好喝的送给跑来玩的孩子。
呦呦教孩子们辨认草药,阿良教孩子们射箭挽弓,这一批幼龄儿童是部落的第三代,他们的童年都是老巫和老首领的和蔼模样,人生的启蒙都源于他们两个。
临终前两年,呦呦拿出了冶炼青铜的方法,这是一个很粗糙的办法,但的确能将不起眼的矿石制作成折叠刀那样的短剑。
呦呦将折叠刀和方子交给了下一任巫以及擅长此道的族人。
梁璇的折叠刀可以做模型,冶炼的方子交给后人去改良。
至此,呦呦一生的任务都完成了。
阿良常年打猎,身上的毛病更多,他先呦呦一步离世,走之前,他拉着呦呦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直到彻底没了力气。
呦呦轻轻抚着他渐渐凉下去的脸颊,上面的短须刮得非常干净。第一把青铜匕首她送给了他,他已经不会打猎杀生,拿到匕首后将它当成了剃须刀,在湖边将脸上刮得干干净净跑来给她惊喜,呦呦看着他下巴上好几道伤口,哭笑不得。
曾经她不打算在这里找伴侣,在物质匮乏生存至上的年代,她想要精神共鸣的伴侣是天方夜谭。但没想到一开口就想发情的阿良后来慢慢会变成如此让她依靠信赖的战友、伴侣,一个失去后仿佛抽调一半灵魂的爱人。
呦呦用指尖最后描绘了一遍他的面庞,起身离开。
“永别了,阿良。”
浩浩荡荡的族人聚在门前,看到呦呦出来哭声一片。
在阿良离世后半年,呦呦也去世了。
这一年,青木部落笼罩在浓郁的悲伤中,不,不只青木部落,从南到北,都充满了悲伤。
依旧健在的梁璇早已满头斑白,但是她依旧要劳动给自己挣口粮。她听到呦呦去世的消息,心里一乐,心想你再能耐,最后还是比我早死,但一扭头看到毫无关系的红炎部落都人人落泪为呦呦去世而痛哭,梁璇又沉默了。
一个人,死了还能让全世界为她哭,这一幕她只在历史书上看到过。
想到历史书上的人又想到呦呦,梁璇心凉了凉,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来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以为,自己会成为既得利益者。
只有被奴役的人才想着平等,而上位者只会享受。既然自己能成为上位者,为什么要号召人人平等,让渡已经在手的特权?
然而这样的人真的有。
他们做的事,每个人都知道,都记着。
梁璇心中复杂难言。
幻境定格在梁璇眼神空洞地在茅草屋去世,那一刻,不知道梁璇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穿越一场犯下的错,还是只后悔自己所学不够被人打败。
但她怎么想并不重要,站在幻境前真正的呦呦,看完部落的欣欣向荣,看到梁璇下场凄凉,心中便彻底畅快了。
呦呦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称职的巫。
她前世惨死却不曾怪罪盲目的族人,只是希望改变自己的部落,让他们不要成为那样一个可怕堕落的族群;她恨梁璇,但执念却不纯粹是报仇,更多是恨梁璇害了自己的族人。
颜华回到怨女部,看到的便是散去怨气恢复少女明朗又带着原始野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