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成天成夜地躺着歇息,也是无趣。陛下若是不忙,陪臣妾待一会儿好不好?”
“好。”这一回他应得不假思索,继而与她一并坐到床边,又被她拥着躺下。她眉眼弯弯地笑望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意乱情迷,心里只嘲讽地想:啧,男人……
这世间对“男人”总有些美好的想象,想他这样高贵而大权在握的,总是令人憧憬。而若唐榆那般挨了一刀的,常会惹得世人嘲笑,不论男人还是女人,提起宦官,总觉得见不得光。
可她现下却觉得,唐榆比他更适合那些世人常用在男人身上的赞美,譬如顶天立地、譬如温文尔雅,甚至于有些时候,她会觉得唐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比他更为矜贵。
而他,就像一座烂泥所制却强塑了金身的佛。外表再怎么耀眼、再怎么让人不敢亵渎,内里也还是烂了的,烂到让人作呕。
她怀着讥嘲在他怀中睡去,梦中恍惚里又回到了冷宫,回到了念珺刚学走路的时候。
那时候念珺总有些心急,明明走还走不稳,却就急着想跑。唐榆总跟在她身后小心地护着她,见她要往下跌就会一把拎住她的后领,徐思婉若在廊下读书,就会听到念珺忽而咯咯咯地笑一阵,抬头便看到唐榆跟扶个小雕塑似的,认真地将念珺“扶稳”。
仔细想来,冷宫那四年,竟是她入宫以来最轻松的时光了。
于是这一觉她睡得很长,入睡时尚是清晨,醒来时已过晌午。眼下朝廷大敌当前,皇帝到底是没有时间一直陪着她的,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走了。她便自顾自用了膳,而后去看了看念珺,念珺正在月夕的陪伴下背诗,唐榆教了她很久她却不大愿意学的那首“两个黄鹂鸣翠柳”现下已能背得滚瓜烂熟,徐思婉立在门边听得欣慰,却见念珺背完后就指了指面前的书,仰头向月夕道:“这是唐叔叔写给我的,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徐思婉猝不及防地心头一搐,一股酸楚倏然涌上。她怔忪了半晌,木然地转过身,失魂落魄地从念珺房门前离开。
自那日从诏狱回来算起,她没有为唐榆落过一滴泪。初时是万千情绪都在胸中翻涌,却硬生生就是哭不出来。后来,一切都好像随着时间慢慢地淡了,可他又好像变得无处不在,她常会在一闪念间不自禁地想到他,亦或见到些趣事就想说给他听,下一瞬再惊觉他已离世,就又激起一股沉默的难过。
除此之外,她也比从前多了些古怪的念头,在清静无人时,她常会一遍遍设想,如果秦家和唐家都还在会是什么样子。
过去的十几年,她都并不太想这些。
因为她虽背负血海深仇,却也是被养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们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所以她的恨就是直来直往的恨而已,并不大会花什么心力去假设若秦家还在,她的日子会过程什么样子。
但在唐榆走后,她开始想这些了。
她开始想,若是那样,他们大概会很熟,可能还会一起读书。唐榆大她五岁,又是她兄长的伴读,到了她读书的年纪,如果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正可以去问他呢……
她还模模糊糊地记得秦府宅院的样子,于是,一切设想都变得更为真切。
她甚至情不自禁地细致想象过一些逢年过节的情景。秦家家大业大,逢年过节常会大办,邀亲朋好友同贺,于是上元有灯会、清明有投壶,众人欢聚一堂一拼高下去争头彩。她想至少在猜灯谜这件事上,他是很有胜算的。
这些毫无意义的设想,总会让她入迷。她借着这些设想打发了许多时间,既让她舒服了些,也让心里的伤更痛。
她刺向唐榆的那一刀,终究也刺进了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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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徐思婉再度梳起浓艳妆,不紧不慢地步入长秋宫的宫门。
彼时恰逢御前的宫人刚来传过皇帝命贵妃侍疾的口谕,来者也知这是个苦差,说完不等皇后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