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状的内容其实清楚明了,百姓确实状告了林晧然收受五百两贿赂一事。如果仅是这样的话,那事情便再简单不过,即刻将林晧然交由大理寺提审即可。
一个小小的正三品顺天府尹贪污五百两纹银,且搞得满城皆知,只需要将他处置,便能够给京城百姓一个很好的交待。
很显然,事情不可能如此的简单,因为这里蕴含着更大的争议点。
“黄郎中以药方相威胁,迫使有夫之妇就范,此举可恶至极。张老太为护儿媳柳氏贞节,愿烧炭而亡,此为天下模范也。然,张老太之死因黄郎中而起,豈能流放了之,请圣上诛杀此恶贼,并治林府尹收受黄郎中五百两纹银,对黄郎中行放纵之罪。”
在这一份诉状之中,虽然指责林晧然受贿,但主要还是指责黄郎中量刑过轻,认为他是使了五百两银子从而逃脱了死刑之责。
这……
黄锦看过这一份诉状内容,加上后面密密麻麻的手指印,心中的惊诧如同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以高耀为首的文官攻击林晧然“年轻不堪用事”,在黄郎中一案是“量刑过重”,这事眼看就要盖棺定论了。但谁能想到,京中百姓却攻击林晧然收受贿银,在黄郎中一案却是“量刑过轻”。
百姓的诉求跟文官已然是“南辕北辙”,一边是高耀为首的文官攻击林晧然“量刑过重”,一边则是京城的百姓指责林晧然收受贿赂而对黄郎中“量刑过轻”。
亦是难怪圣上刚刚会感慨“做官难”,敢情是在“同情”林晧然了。
如果能够清晰地对这个案子做出准确的定论还好,但偏偏双方各有各的道理,这个案子充满着争议,恐怕圣上亦不知道该偏向于哪一方了。
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经过京城百姓这么一闹,已然不能将过错全部推到林晧然身上,起码不能因为这个案子而治林晧然的罪了。
“黄锦,依你之见,这案该当怎么判?”
嘉靖并没有因为这事而搞得心烦,反倒觉得很是有趣,这刚刚吃过丹药整个人处于兴奋的状态,便是扭头望向黄锦询问道。
黄锦哭丧着脸,抬起头答道:“主子,这个案子太难了,奴才不知道该怎么判!”
事实上,他压根都没有认真地去思考。不管偏向于哪一方,他都将会得罪人,“不选”是最佳的方法,亦是他赖以生存的法则。
嘉靖轻轻地摇了摇头,深知黄锦就是这种怕事的性子,倒没有责怪的意思,突然发现冯保满脸疑惑地盯着这边,心里突然一动,对着冯保又是询问道:“冯保,你认为该怎么判呢?”
冯保被嘉靖突然这么一问,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整个人直接蒙圈了。由始至终,他都不晓得诉状中的内容,更不明白嘉靖这询问的是什么案子。
却不知道是为了弥补刚刚的“以大欺小”,还是要尽一个奴才的责任,陈洪当即言简意赅地将诉状的内容说了一遍。
一边是高耀和严讷等官员对黄郎中的无罪论,一边则是京城百姓诛杀黄郎中的强烈愿意,这无疑是一个小小的难题。
黄锦暗暗地给冯保使了一个眼色,想让他跟自己这般明哲保身。
陈洪深知这个案子的复杂性,知晓冯保这个小子定然不会有什么令圣上满意的答案,故而已经考虑圣上问到他该如何作答了。
冯保稍微思索,却是认真地答道:“圣人有云: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虽不能依典治黄郎中之罪,然黄郎中之恶,仁者皆知,又有不治之理?”
冯保年仅十九周岁,在内监之属于年少得志的类型。他的皮肤白净,浓眉大眼,五官显得端正,且写得一手好书法,毅然是内监中的才子人物。
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倒不像是一个年轻太监的谈吐,更像是一个饱读经书的才子作答。而他所提出的观点,却是令人耳目一新。
特别是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