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门口的暮明姝和林斯年最先察觉。
幽凉清寒的女声响起:
“休要再提你那支离破碎的狡辩,梁园这出戏台上的戏,早已到了收尾之时!表哥,你今夜在雪中送我远行,我感谢你一生。”
梁老夫人一震,没有反应过来。
那声婉转如轻莺的“表哥”,让梁丘身子猛地一震,他蓦地回头,向佛堂门口看去。
同一时间,漫不经心喝茶的杜师太打翻了自己手中茶盏,她砰地站起来,呼吸剧烈,目光如裂,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佛堂门口。
佛堂沉重的木门一点点拉开,檐外飞月,光点斑斑。
一个纤细窈窕的白衫长裙女子背对着他们,头上裹着大幅羽巾。花落如雪簌簌,羽巾飞扬,遮去她大半张面容,而她回头向身后佛堂幽幽望来的这一眼。
这一眼,是什么样的美丽——
眉心朱砂艳红如焰,秋水凝波含怒一眼。
似娇似恨,似嗔似喜。春水澹澹,千古情愁。
坐在佛堂门口的林斯年刷地一下站起来,目光紧盯住她。
而堂中梁丘望着这女子,看着女子眉心朱砂,看着她的衣白胜雪,再看着她发后飞扬的大尾羽巾。
那碗酒的作用,烈烈烧着他心扉。
他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口上嘶哑地唤一声:“珠珠……”
而梁老夫人本就迷惘,在梁丘唤出这一声后,她迫切地向佛堂外奔:“珠珠!”
“叶诗”伸出秀白手臂,娇声斥道:“休要过来!你已杀我一次,难道还想杀第二次吗?”
梁老夫人老泪纵横,叶诗却悠悠然向外走。老夫人追出佛堂门,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她坐在地上大哭:“珠珠儿,珠珠……你莫走,是祖母错了!”
梁丘一言不发地从后走上,扶起老夫人,他看着院中行走的女子。
“叶诗”回头,对他嫣然一笑,向他招手。
她声音依然婉婉如歌,带着无限温情:“今夜雪大无月,正是逃离梁园的好日子。表哥,你不也这么觉得吗?梁园如此空旷寂寞,天下战火燎原,我想与爱人一同去寻太子羡,为国效力。表哥也赞赏我,对不对?”
她慢慢地沿着廊庑走,头顶月亮被树荫遮掩,只有白色的花瓣纷纷扰扰。
正如雪花落于她周身。
梁丘松开了搀扶着祖母的手,他带着一种奇异的、燃着火的过亮眼神追随着廊下行走的女子。他和她始终相差一丈之远,他看她如蝴蝶般轻盈飘逸,要与落雪融为一体。
梁丘伸出手:“珠珠,不要再走了!”
女子仍噙着笑。
她伸手捧天上的落雪,嫣然而苍白:“表哥,我感谢你!祖母要将我困在梁园,只有你帮我逃出去。你弄倒了那些看守我的人,帮我的爱人解了绑。你为我们准备好了马匹,我掀起裙裾轻轻一跨,就能和我的爱人远走高飞了。
“送别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想我写的那个‘说良缘’呢?表哥不愿我被困守,被消耗青春年华。哪怕祖母派人来追我,让人打我的爱人,表哥也偷偷地来,要放我走。
“我从小就敬爱表哥,我也怀念我和表哥在积善寺,一起写‘说良缘’的时候。表哥在之后把它改成‘锁梁园’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
她回过头,脸上泛着痴痴的红晕。
夜色看不分明,梁丘却分明已经恍惚无比。
叶诗娇甜地与他诉旧情,甜甜蜜蜜,让梁丘目中也染了笑,带上了泪花。
可怜的老夫人跌跌撞撞奔出佛堂,呆呆地坐在地上伸手哭“珠珠”,却不能让珠珠回头看她一眼。
叶诗继续转过身,走在雪下。
梁丘:“珠珠……”
叶诗:“一出‘说良缘’,讲一个大家闺秀与戏子私奔。原来当日我写这出戏时,就已经定下了结局。可我只为自己定下了结局……表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