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烟扶着门框,努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去,事实上,只是从床上到门口这几步路,就已经耗去了她全身大半的力气。
她看着面前方才精气神十足地与管事妈妈对骂的那丫鬟,有些呆滞。
那是……绿枝?
被奶娘划花了脸卖去最低等的窑子里,因为想要逃出来向她报信,最后被人乱棍打死的绿枝?
陆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苦笑道,“我果然是死了。”
要不是死了,怎么能看到已经死了快十年的人呢?
“姑娘!”绿枝看见陆烟走出来,顿时顾不上对面的管事妈妈了,提着裙子就奔了过来,扶着陆烟上上下下看个不住,“姑娘可算醒了,头还晕不晕?可还有哪里不舒坦?”
温热的掌心贴着陆烟的手臂,热意透过薄薄的纱衣传过来。
那是活人才会有的温度。
陆烟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正站在地上的两条腿。
——那是两条完好无缺的腿,哪怕因为久卧有些无力,却依旧是健康的、完整的、能够自如行走的两条腿!
她分明记得,自己的腿已经在将台上被火雷炸成了两滩分辨不出形状的肉泥。
熟悉的玉兰花帐子,活生生的绿枝,明明断了却又完好如初的腿……
陆烟抬起手,在自己身上用力掐了一把。
绿枝唬了一跳,急忙去捉陆烟的手,“姑娘使不得!”
陆烟疼得眼泪在眼眶里只打转,她一把抓住绿枝,“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哪一天?哪一年?”
她这会的表情太吓人了,一双眼睛亮着疯人才有的光,绿枝被自家姑娘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宣、宣平二十八年,八月初……”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的时候,阿爹刚刚过世的那一年!
她一把扯住绿枝,“阿爹呢?”
阿爹在哪里?
她得拦住阿爹,得赶在阿爹进宫前拦住阿爹!
严家,严党,不,是四皇子,是……他们,他们忌惮阿爹功高震主,要害阿爹!
绿枝看着这样的姑娘,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姑娘!大郎君已经停灵满六日,明日就是头七了!”
“不可能!”
陆烟厉声喝道,她甩开了绿枝的手,扭头向正房跑去。
“姑娘,姑娘!”
陆烟不理会身后绿枝的喊声,越跑越快,把丫鬟婆子们都甩在身后。
陆烟住的姑射居是离正房最近的院子,她沿着抄手游廊一路飞奔,软底的睡鞋踩在碎石上也恍然不觉。
正房已经改做了灵堂,所有金红之物都被撤下,朱漆红柱都用白布裹上,正中间地上,摆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往来吊唁的人进出不绝。
陆烟站在正房门外看着那具棺材,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她都能够重活一回,她都已经回来了,怎么竟还是改变不了阿爹被害死的命运呢?
若是救不了阿爹,老天为什么还要让她回来?
难道要让她像上一世那样苟且偷生十年,才能等到报仇的机会吗?
那又有什么意义?
久病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打击,陆烟眼前一花,再次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已是傍晚。
陆烟躺在床上,眼前依旧是那顶眼熟至极的玉罗帐。
白玉兰花安静肆意地盛放在真蓝色的罗帐上,姿态各异,每一朵都晶莹剔透、每一朵都美不胜收,每一朵都提醒着她,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年前这个事实。
“姑娘可算是好了,方才姑娘一声不吭就晕了过去,老奴真是吓坏了。”
一个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烟转过头,看见一位四旬左右年纪的中年妇人站在床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这妇人生得白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