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没有跟那个男人说起过她的家族。
西北穆家,也是个煊赫到极点的世家,他是西北穆家的大小姐。
她的婚事,其实父亲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度。
只要她能够把她喜欢的男人带回去,只要这个男人能够得到穆家上下认可,父亲就不会反对。
但若是她此行金陵没有把苏尘带回去,父亲肯定就要给她安排婚事了,毕竟她已经二十六岁了,在哪个年代,都算是个老姑娘。
不过她当真会甘心嫁给别的男人么?!
当然不会。
她跟随那个男人五年,见证他的一飞冲天,目睹他的万丈光芒,世间其他男子,又怎能入她的眼?!
其实父亲给她安排的婚姻对象,铁定足够优秀。
要么英俊勇武,要么倜傥潇洒……
但谁让她可是个固执到极点的姑娘呢。
固执到不喜欢江南的杨柳桃花、燕子金鱼,只喜欢北境的万里黄沙、千年冰雪。
固执到这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一喜欢就要喜欢一辈子。
“先生,若阿兰父亲强行要我嫁人,你可就再也见不到阿兰了哦。”
“阿兰只希望啊,等到许多年以后,先生都满发苍苍、儿岁满堂了,还能记得,有个叫阿兰的女子,是那么那么的……爱你。”
她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那袭唯美动人大气、南方水土绝对生养不出来的惊艳红衣,也就这么渐行渐远渐无。
她当天夜里便离开金陵,就像她从未来过。
……
这天晚上,苏尘丢失了睡眠。
其实那个红衣女子是真的了解他。
什么权倾天下的北境少帅、帝国圣者,真正面对自己内心的时候,他也就是个长不大的小男孩儿。
如果穆兰真的现身,跟他说出此行金陵的目的,让他跟她走——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他答应过叶予浅,一定会去参加招亲大会上,把她娶回家。
但他又怎可能眼睁睁看着穆兰被家里人安排婚事,嫁给别的男子?!
所以穆兰才会远远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去吧。
她是那么的了解他,又是那么的爱着他,又怎忍心看他煎熬呢?!
失眠状态的苏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十分烦躁,索性也就不睡。
他穿着睡袍,坐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开始一根一根的抽烟。
脑中又抑制不住想起跟那袭红衣朝夕相伴的那五年——
记忆最深的,当然是大雪关战场,他受重伤后,穆兰背着他躲避追兵的那三天三夜。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虚弱。
他冷了,她抱着他过夜,用她的身体温暖他。
他饿了,她把所有干粮都给他吃,自己啃树皮嚼树叶。
他渴了,她就把自己手腕割破,喂他喝自己的血,还骗他说是狐狸的。
还有过去五年,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对他时刻散发的母性,只为他一人而存在的温柔。
更别说为了他、她一个女子,背负所有黑暗和龃龉,一手搭建起了绝尘府的特务机构,替他处理好所有不能见光的事。
如此深情,难道他真的要辜负么?!
苏尘一根一根的抽着烟,很快烟灰缸里就堆满了烟头。
辛辣的烟雾,刺激着肺叶,诱发了他的旧伤,他抑制不住咳嗽起来,眼眶变得红红。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尘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本书上读过的几行字句。
“若无缘,六道之间三千大世界,百万菩提众生,为何与我笑颜独展,唯独与汝相见?”
“若有缘,待到灯花百结之后,三尺之雪,一夜发白,至此无语,却只有灰烬,没有复燃?”
“阿兰啊阿兰,我想你了,你知道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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