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中,曽公亮被人从马车上半扶半抱着下了马车,走路的时候也是踉跄,似乎是没有了脚后跟一般,没有办法,他已经是老得不行了。
所谓神宗朝初期的政事堂有所谓的【生老病死苦】,也就是说,除了一个生机勃勃的王安石外,其中的老便是五个宰相里的曽公亮了。
曾公亮年迈管不了事,亲历过范仲淹改革的富弼总是告病假,唐介没多久就死了,剩下一个赵抃叫苦连天。
曽公亮被人扶着进了院子,便看到有人在阶下等着他,他老眼昏花并看不太清,只是觉得那人身姿挺拔,虽然看不清楚,但风姿却是卓越极了。
身边的管事赶紧在他耳边说道:“相爷,这是张载张学士的亲传弟子陈宓陈静安,他前来拜访您啦!”
虽然在耳边说,但陈宓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想必这位除了老眼昏花外,估计还耳背,不由得微微叹息,一个老大帝国,碰上这么些个老人政治,怪不得举步维艰呢。
好不容易上来个年轻皇帝赵顼,却撞上王安石这么个中年愣头青,两人一拍即合,不顾实际情况,可劲的折腾,算是将大宋朝最后的一口气给折腾没了。
陈宓赶紧见礼大声道:“学生见过相公,冒昧前来拜访,还请相公恕罪。”
曽公亮呵呵笑了笑,声音苍老:“无妨无妨,老夫最喜青年才俊,静安之名老夫听闻久矣,一直缘悭一面甚是遗憾,却不料今日却有此机会,也值得浮一白啊。”
陈宓笑道:“相爷过奖了。”
曽公亮颤颤巍巍走近,看了看陈宓,赞叹道:“传闻是真的,静安果然貌若潘安,宋朝人样子之名果然非虚。”
陈宓有些汗颜道:“相爷谬赞了。”
曽公亮一把抓住陈宓的手臂道:“走,随老夫去书房。”
陈宓赶紧跟上,曽公亮回头与管家道:“准备一些吃食,一会老夫与静安喝点。“
陈宓惊诧于曽公亮的热情,赶紧扶着曽公亮,走了一小段路,便来到了书房。
与当官的人来说,书房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除了至交好友,少有能够进入书房的,当曽公亮第一次见面,就将陈宓给带进了书房,这让陈宓有些诧异。
进了书房,曾公亮寻了椅子坐下,又让陈宓坐好,然后微笑道:“尊师有什么话要你传达的?”
陈宓在灯下仔细瞧着曽公亮苍老的脸庞,然后轻声道:“家师让学生给相爷带一句话。”
曽公亮颔首,示意陈宓说下去。
陈宓道:“家师说……富相前车之覆辙在前,曾相爷可鉴乎?”
曽公亮翻了翻眼皮子,看了看陈宓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然后摇头笑道:“老夫老了,让了也就让了,也没有什么的。”
陈宓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晚辈就无话可说了,告辞。”
说完这话,陈宓就站起来,赶紧利索的转身就走。
曽公亮咳嗽了一声道:“年轻人怎么如此急躁啊,坐下来陪老头子聊聊嘛。”
陈宓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看着佝偻着蜷缩在椅子上的曽公亮,已经是到了盛夏,可他却还是一副畏寒的模样,陈宓不由得叹息一声。
曽公亮笑道:“好好地年轻人,怎么唉声叹气的。”
陈宓又是一声叹息道:“曾相爷,富相被弹劾,这个时候您都不愿意出来说话,奈天下何?”
曽公亮眼帘低垂,嘴巴嘟了起来,嘴角下垂,一副老年人迟暮的自嘲,他摇头笑道:“富相也好,老夫也罢,都老了啊,现在官家喜欢的是王参政,老夫与富相之所以还能够留在相位上,不过是压舱石罢了。
现在王参政另立炉灶,甩开政事堂,大船已经起航,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变成了绊脚石啦,再不趁机在岸边的时候自己识相留在码头,到了海上,怕是要被咕噜扔进海里去啰!”
陈宓笑了笑道:“曾相公若是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