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总算是看到了景王府大门外两只显眼的红灯笼,小厮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头叫道:“启禀侯爷,我们到了!”
马车里的人闻言愣了一下,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抬眸。
目光触及景王府大门外的牌匾之时,眼睫毛也不由得颤动了一下。不知为何,虽然上回来景王府的时候还是景王世子满月,但是他却觉得对这个地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不由得心头一动。
他的骨肉,真的在此么?
小厮颇有眼力见儿地将人从马车上搀了下来,二人缓缓便景王府大门处走去。
“想必这位就是令阳侯了吧?有劳侯爷大驾,妾身在此恭候多时了。”此时,一味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忽然迎了上来。
令阳侯看了一眼她的装束,瞅着那有几分熟悉的面庞,凭着记忆道:“有劳景王妃了。”
世人皆知令阳侯“杀神”之名,还以为就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其实不然,令阳侯不仅不五大三粗,年轻时还生的有些女相,所以当年上战场前特地留了胡须,一直到今天。这些年经过些岁月和风霜的洗礼,此时这么一瞧,倒也是个美髯公。
景王妃徐氏看得奇了,也没忘记了自己来接人的目的:“侯爷客气了,侯爷能够大驾光临,已然是我景王府的荣幸,何来有劳之说呢。”
令阳侯向来是个爽快人,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于是极其敷衍地点了点头,直入主题:“请问贵府世子妃在吗?还请王妃带我去见见她,我有要事相商。”
徐氏脸上的笑容几不可闻地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如常,只听见她道:“宴……世子妃此时想来应该是在照顾世子爷呢,你也知道,这些年世子身子一直不太好。”
“那就有劳王妃带路了。”令阳侯连寒暄客套都懒得进行,直接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徐氏在心底无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带着令阳侯进了王府。
令阳侯寻子心切,一路上压根儿没心思同她搭话。徐氏也是沉默不语,内心却在暗暗谋划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景薇已经细细同她分析过了,上回宴蓉姐一个“南海神医”作为幌子,硬生生让他们做了将近一个月的无用功,她们派去的人和那些莫须有的故事,兜兜转转,竟已经中了她的套。
可恨。
也足以见得,宴蓉这个丫头,也是个有心机和手段的。
虽然段景蘅是那破锣一样的身子,但是天晓得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死,只要他还在一天,宴蓉就是这景王府的世子妃。
这回令阳侯家的这事儿,她可要好好利用一波,绝不能再让那死丫头从中讨到便宜。
这么想着,徐氏如同脚下生风一般,走得更快了。
景王府另一头,偏院。
屋子里燃着淡淡的熏香,这味道太好闻,让无所事事的宴蓉闻着闻着,有些昏昏欲睡。
至于她为何昏昏欲睡,那还是因为某个人太过于勤快了。
宴蓉目光怨念地瞥了一眼床榻旁,床榻上的少年仍是静静地躺着,而床榻边忙碌来忙碌去的人,正是她目光追随的方向。
于是她抬手,极其自然地指挥道:“把毛巾用温水弄湿了,再把手足心和胳肢窝,还有腰腹两侧都擦一擦,对,没错,就是这样……”
段景蘅刚替床上的少年擦完手掌心,气得将手中的帕子扔进了水盆里。
“娘子,你使唤自己的男人去照顾另外一个男人,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宴蓉眨巴着眼睛,替那少年无辜道:“我说世子爷,你跟一个小孩子吃醋?他这年纪,顶多就是个男孩儿,至于这么碍你的眼么?”
段景蘅冷哼一声:“是你大白天光明正大抱着回府的男孩儿。”
他还学着宴蓉的语气,特地加重了“男孩儿”这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