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窃危险物质罪?”薛深有些疑惑,这又不像杀人抢劫强奸绑架那种烂大街的罪名。刑法里有些罪名,普通人就是想犯罪,都没那个犯罪的机会和资格。比如说,贪污罪是要求国家工作人员身份的。比如说,盗窃危险物质罪是要求你平时能接触得到危险物质的,“褚阿姨,您丈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居然能接触到危险物质?
“海洋工程。”褚冷凝摘下袖扣,把袖口挽起一截,露出手腕上仅薛深可见的蓝色数字——0,“我们俩都是海洋工程专业的,泡实验室的。我们俩大学那时候还是同系的同学,在驾校认识的。”他们学校的海洋工程专业,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每年能招一两千人。
褚冷凝大一那时候在驾校学车,有几天临时有事,就有一周的时间没去驾校。姚凤鸣还特意加了她的微信,问她为什么不来练车了。褚冷凝问他是不是想她了。姚凤鸣没回,“对方正在输入”状态持续了很久后,姚凤鸣憋出来了一句:你不来,最近教练一直骂我。
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在大学的时候就一直互杠,毕业那天姚凤鸣向褚冷凝求的婚。求婚的时候因为太紧张,别人都是单膝跪地,他直接就双膝给褚冷凝跪下了。褚冷凝觉得不好意思,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么多人微观着,她脑子一抽也跪下了。姚凤鸣更紧张了,可能是觉得褚冷凝跪在他面前不太好,就给褚冷凝磕了个头。
后来,学校论坛的热门话题里,连续一周都是他们俩穿着博士服对拜,互相磕了二十多个头的照片和帖子。
“他盗窃的是什么危险物质?”薛深问。
褚冷凝为难地看了薛深一眼,面露难色:“对不起啊小薛,这个我不能告诉你。那是一种刚刚从深海开采出来的,尚在研究阶段的放射性物质,这属于实验室的科研机密,我不能过多地对外透露,希望你可以理解。”
薛深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他这么多年不碰化学了,化学水平仅限于知道水的化学式是h20,然后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算褚冷凝告诉他是什么放射性物质,他也未必听得懂。法学生,是不学化学的。
“大概是大半年以前,有一天警察突然上门,就要带凤鸣回去接受调查,说是因为他盗窃了放射性物质,又在没有任何防护和隔离的情况下,带着放射性物质去开讲座。”那个海洋工程专业的学术讲座,开在海洋大学一万多人的大礼堂里,还有各大高校海洋工程专业的教授和领导,“讲座的一万多人,全部都受到了辐射。有十一个人当天抢救无效死亡,有五百多个人当天就出现了辐射后剧烈的副作用,皮肤溃烂,内脏功能衰退,甚至是……衰竭。”
褚冷凝无力地瘫倒在包厢里的椅子上,并没有想让薛深一定要怎么样。她更多的,是把薛深当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薛深瞥了一眼她的手腕,融入骨血和皮肤般的数字,散发着幽蓝色的危险光芒,数字依旧是——0。
一动不动。
看来,褚冷凝说的话是真实的。
他不是不信任褚冷凝,而是做他们这一行的,见惯了黑暗面,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对了,小薛,刚刚你问我脸色为什么那么差,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褚冷凝自嘲地笑瞥薛深,突然伸手用力地扯住自己的头发。
薛深一愣,满脸震惊地看着,褚冷凝把自己一头盘在脑后的黑发,给……摘了下来。
“假发?”薛深看着褚冷凝的光头,不敢置信。
“是,凤鸣偷回来的放射性物质,在家里,在我的枕畔放了一天一夜,二十四个小时。这二十四个小时里,他在实验室加班没回家,而我,被辐射过后,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褚冷凝苦笑一声,把衣袖挽起到肘弯上边。她手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