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吃饭喽!”
砂丁们纷纷起身,胡承荫换上了下工装,一件及肘的短衫和及膝的短裤,粗糙的麻布布料质地粗粝,摩擦着他的皮肤,令他浑身发痒,可仔细看来,针脚却做得很细密,让胡承荫想起那个怯怯的女孩小井。
下楼的时候,胡承荫偶然触碰到梯子上昨夜残留的血迹,好像被灼烧一样缩回了手,可其余的人却表现一切如常,似乎昨夜的一切都全然没有发生。
早饭照例是吃饭还是喝汤的选择,虽然早上是“玻璃汤”,可这次大家依然选择了喝汤。
胡承荫毫无胃口,随便吃了几口,糟糕的饭食让他的胃猝不及防遭遇了考验。即便是在步行团,他也没有吃过这种难以消化的食物。胡承荫很想解手,便问苏家旺哪里有厕所,苏家旺拉着胡承荫上了后山。
一路上也早已没了树木,然而有些荒草却长得老高,足以蔽体。两人走到一处荒草茂盛之地,苏家旺直接脱了裤子开始小解。
“快点儿啊,一会儿该上工了!”
苏家旺提上裤子,发现胡承荫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是在看什么东西。
“看什么呢?”苏家旺说着,也凑上去看。
天光微微发亮,不远处的草丛之中趴着一个人。
胡承荫心跳如擂鼓,他还没有凑近看,只凭借他被鲜血覆盖的脸和缺失的左耳,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赫发!是赫发!”
苏家旺吓得哇哇大叫,整个人连连后退,一不留神坐在地上,仍旧手脚并用地向后挪行。
赫发浑身赤裸,衣服不知道被谁给剥了,腿上被啃得只剩下白骨,镣铐却依然卡在脚踝上,腰腹似是被利爪所剖,肚肠遍地,触目惊心。
赫发脸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一双眼瞪得大大的,胡承荫从中看到了他生前最后时刻的惊恐和绝望,他一直到死,脚上都依然戴着镣铐。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石欀头的锣声,他一边敲一遍喊:
“上工了!上工了!”
这声音让苏家旺回过神来。
“快走,别耽误上工,咱们先回去告诉石欀头!”
苏家旺转头就跑,胡承荫却仍旧站在原地不动,苏家旺无奈,只好跑回去拉他,刚想往回跑,只见胡承荫突然弓着身子,剧烈地呕吐起来。
苏家旺叹了口气,用手一下一下地抚着胡承荫的背。
“你去上工吧,别管我了。”
“那怎么行?没事儿,我就在这儿陪着你,顶多扣点工钱,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怕的。”
一直吐到再无可吐,胡承荫终于直起身子,苏家旺扶着他的胳膊,一起走了回去。
两人到了硐口,发现砂丁们都不见了,远远地只看见石欀头站在那儿,脚边放了一堆胡承荫并不认识的工具。
苏家旺看见石欀头就好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匆忙丢下一句:
“你先过去,我回屋拿家伙事儿去!”
说完,苏家旺向伙房跑去,
“怎么这么慢?别人都下去了。”
石欀头脸上的冷漠让胡承荫心里对他莫名起了一股子恨意,这恨意抵消了本就不多的畏惧。
“赫发死了,我刚刚在后山看到了他的尸体,他是被狼咬死的。”
石欀头没有说话,胡承荫也没有说话,两人沉默间,苏家旺拿着他的工具和两个麻袋跑过来了。
苏家旺将其中一个麻袋递给胡承荫:
“我把你的塃包也拿过来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