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珦到的时候,彭水县正是乌云压顶,天空中闷雷阵阵。
他是坐船,沿着小川江抵达的。
不大不小的官船,挤压着停靠在两边让路的民船。
民船被挤兑地吱嘎吱嘎响。
两侧在船上生活的儿童想要哭闹,却被父母一把给捂住了嘴。
一艘民船上的孩子,忍不住从船舱里跑出来看热闹。却因为官船挤碰到自家船只,掉落下水。
落水时,他的头磕到了官船上,船沿上一片红色血迹。
官船没有理会,继续磕磕绊绊地往前行驶。
船舱中跑出来的婆娘,哭着求人救救她的孩子。
她不会水,下不去江里头。
有心善的,想要越过官船,下去救孩子。却被船桨给一杆子干翻在水中。
摇船的小吏怒视着那好不容易浮上来的男子。
“御史巡查,焉敢在此滋事!”
民船上的女人哭声越发响了起来。
船舱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何事喧哗。”
那小吏恭敬地朝船舱拱手行了礼。
“是一小儿落水,孩童母亲忧心,是以哭闹。”
船舱中的罗珦“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他既没有发话,令船上的小吏们救人。也没有让那救人的男子通行。
罗珦的官船,摇摇晃晃地终于挤兑到了彭水县的码头。
彭水县令一早就组织了当地的乡绅们,在码头边候着。就连皇亲赵家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另有乐队候着,预备一会儿奏乐。湿漉漉的地上,铺着的是地毡,防止罗珦的鞋沾了水。
见官船渐至,彭水县令立马示意乐队奏起乐来。
坐在船舱中的罗珦,听见那锣鼓喧天的声音,不禁皱了下眉。
下船后,在彭水县令半鞠躬的殷勤扶持下,罗珦下了船。
“都停了吧。”
罗珦的声音不大,却在鼓乐齐鸣中,显得分外清晰。
奏乐的乐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只好拿试探的眼神望向彭水县令。
彭水县令挥挥手,示意他们全都退下。
然后继续扶着罗珦往前走。
罗珦踏在地毡上,从彭水县令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本官自己会走,就不必劳烦彭水县令了。”
彭水县令见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得讪讪地抽开手,跟在罗珦的屁.股后头。
见了当地的乡绅们,罗珦的态度还算比较和善。
只是他生就一对鹰眼,怎么看都像是要往人身上割刀子的模样。
乡绅们不知道罗珦此来所为何事。在他面前,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做一件事。
生怕自己真的被这位御史给割了刀子。
见过乡绅后,罗珦把目光对准了皇亲赵氏。
领头的,是赵瑜。他是目前彭水县皇亲赵氏一族的大家长。
面对罗珦的探究目光,他就是吓得想尿裤子,都得憋着。
“赵……赵瑜,见过罗御史。”
罗珦“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赵瑜觉得,自己真的要被吓得尿裤子了。
罗珦却在默默打量着这群皇亲。
他们看起来,和寻常乡绅没有半点区别。
罗珦有些失望。
他以为,天家之后,理当有天家之气。
见着自己,即便不算傲然,也该有点气性。
然而,自己见到的,却是被吓得同鹌鹑一样的人。
实在无趣。
彭水县令跟在罗珦的身后,半弓着腰,不断侧眼打量他的神情。
见罗珦露出郁郁寡欢的模样,他连忙直起了身子。
“本县最近出了一桩大好事。”
罗珦果然被引起了兴趣,“哦?是何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