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士轩看着裴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裴衍不是学经济学的,但也知道大宋朝虽然在后世被处处诟病,被骂软弱,可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
有一点大宋朝是做的极好的,那就是文化和经济上的开放。
近代学者陈寅恪说过:“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可见大宋并非如此不堪。宋朝的文化和经济发展,甚至超越了居于他之前的唐,海外贸易的高度繁华,整个大宋朝的海岸线,北至胶州湾,中经杭州,南至广州,再到琼州海峡都对外开放,与世界诸国相比,大宋的GDP占据了全球的80%,可以说此时的大宋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
然而一盘好棋打得稀烂的,也就只有这个大宋了。
“不满伯父,侄儿做香水作坊,除了为贫苦之人谋求一份生计之外,也是在尝试着寻找一条新的思路。”
“思路?这与商人又有何关系?”海士轩不解的道。
“侄儿想试着改变大宋财富的阶级结构。”裴衍语不惊人死不休,这话说出口,登时惊得海士轩和一旁的海毅脸色骤变。
“大胆,毛头小儿如何说出此等祸世之言。”海士轩当即一拍桌子,气得直瞪眼道。
海士轩虽然不完全理解裴衍话里的意思,可裴衍所提到的改变阶级结构,分明有几分当初范文正执掌新政时的样子。
庆历新政,那是多少人心中的痛,且不说那位人人敬仰的大相公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心血。便是现在都还有不少当年的庆历旧臣被外放为官,难以回到中枢。
海老太爷当年身为帝师,跟当年的官家和范相算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人,海家人对于那次变法的认知自然深刻得多。
裴衍是什么人,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个连科举都还没参加的白身,动不动就提改变,简直是不要命了。
面对气极的海士轩,裴衍却是面不改色,静静的等着海士轩平息了怒气,稍稍缓和之后方才开口说道:“伯父且先莫要生气,侄儿并非口出狂言,更不是想一蹴而就的做成什么,如今香水作坊的成功,受益者不过数百,侄儿只不过是做了个试点,去验证一个道理罢了。”
海士轩见裴衍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也意识到是自己过激了,只是朝廷难得风平浪静几年,他实在不愿看到再起波折,也不愿裴衍误入歧途。
“你想验证什么道理?”平复了几分的海士轩决定先听听裴衍怎么说。
“伯父可发现了,无论是富户还是贫农,手上有了余钱之后所做的事无非两件。”
裴衍稍稍顿了顿。海士轩还未开口。一旁的海毅却是很快的反应过来:“置地、屯钱。”
裴衍点了点头,说道:“置地、屯钱。无论商贾富户,还是士族大家,一旦手上有了余钱,都在收购穷人的田产,亦或者是把钱存起来。如此一来无非造成两个结果,其一便是土地兼并,其二便是‘钱荒’。”
海士轩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
大宋缺铜,世家大族又把铜钱都屯了起来,民间还经常出现私自熔掉铜钱的行为,要知道大宋的铜钱,其价值是要比面值大一些的,自然会引来宵小之徒做出违法行为。
如此一来,市面上能够流通的钱币自然少得可怜。
“富人置地,以致于穷人赖以生存的土地越来越少,而富人屯钱,以致于百姓创造的财富只淤积不动,加上士大夫地主兼并之时往往隐没田籍,不缴赋税。朝廷赋税加诸百姓身上,长此以往士族豪绅越来越富,普通百姓却越来越穷,国家也会越来越穷。”
海士轩的眉头越皱越深,最终化作一声叹息道:“土地兼并乃千百年未解之难题,又岂是大宋一朝的弊端。”
裴衍当然知道这个问题困扰华夏千百年,至于说怎么解决,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