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繁霜城。
东郊,枫凌渡前。
寒鸦凄切、枫红如血,天穹昏暝、隐隐已有雪絮渐渐落下。
未到十月,这里已是衰草寒烟一片灰蒙。
此地距离帝京两千三百里。
帝京余秋微凉,尚值气爽,仍有桂香留余、大好仲秋时节。
两千三百里,仓皇十三日。
一辆破旧的马车仍在疾驰于这北荒霜气四溢的原野上。
繁霜城距离帝京着实不算太远,只是过于近靠东北方雪巨人的叛乱之地,而显得人烟荒芜。
枫凌渡是帝国东北方向最后一处安定的人族渡口,也是自北向南海航的最佳之地。
踢踏!踢踏!踢踏!
这几乎被荒弃的霜野下,马车急促的奔行之声清晰不已,伴随着马蹄踏过、车轮辗转的只有那些枯瘦的松枝上伫立或是盘旋的寒鸦们。
它们随着马车南来,目光渐显锐利,时而扑腾着翅膀,似在期待即将呈送而至的晚宴。
天色未晚、霜烟漫漫,一阵阵西风吹起,带来了席卷之势的寒气也带来了久违的杀气。
寒鸦们扑翅而飞,在嘶哑的尖叫中逃离了那些枯瘦不堪的松枝。
啪!啪!啪!啪!啪!····
未及离枝的寒鸦,连同那些枯瘦干瘪的松枝骤然分崩,像是被锋利的刀划过,猩红的血洒着致命的温热,只是还未及落下便匆匆被凝结成血红的碎晶,显得瑰丽异常又冷艳骇人。
比原野上的霜气更寒。
“吁!!!!”马儿骤然惊嘶,高高的立起了前肢,让疾驰的马车抬高了数尺,险些将车板上清癯的中年马夫给掀翻下去。
不远处便是枫凌渡。
眼瞧着数息便可抵达。
“眼看便要到了,可惜了。”车厢里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公子····”中年车夫眼里满是惶恐不安,脸上还有些歉意。
“无事。”车厢里的人宽慰道,“都逃到这里再不追上,那他岂不成了废物。”
“可是···”中年车夫欲言又止。
“他们到了。”车里的人打断了中年车夫多余的愧疚。
这一声才落,十数道身影骤然从东西南三面齐齐飞至。
中年车夫颤栗着四顾,那些身影落地赫然是十二个黑袍黑甲头戴蓑笠、黑巾蒙面手持弯刀的武士,一个手持着二尺五六短剑的疤脸剑客与一位一身穿纹着金红双凤、底色银白的法袍、手持凤皇赤金法杖、红纱蒙面的女巫师。
以剑客和女巫师为首,十四人瞬息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到此为止吧。”红纱之下,女魔法师红唇轻启,声色本是妖娆魅惑此刻极显清冷淡漠。她下半张脸虽然藏于红纱之下,但她细长秀丽的丹凤眼、肤白如雪与法袍下婀娜体态,无一不宣示出她令人惊叹的艳丽。
她的双瞳绯红如赤晶,极尽艳烈也盛气凌人。
那话音落下,她右手中的凤凰赤金法杖轻轻横挥,那杖顶端的凤凰首双目上红光一闪,从凤嘴中立时喷射出一片焰云,朝着马车射落。
不消一息,马车之外三步为圈已然燃起了一片火海。
炙热的灼意几乎瞬间将架板上的中年车夫炙烤至瘫倒而奄奄一息,熊熊焰气也几乎随之便将本就残破古旧的马车燃烧起来。
车厢中的人不得已从中掀帘走出,站到架板上。
“公子····”忠实的马夫意识弥留之际仍在关切着穷局中的青年。
他,衣衫素而旧,因为风尘仆仆而显得有些杂乱。绚丽的紫色长发大半披落背后、几缕挂于颊旁,他的双目湛蓝如海华贵雍容,偏偏面容苍老干瘪而枯瘦。
“各位伤我车夫、毁我车架所谓何事?”他负手而立,那张干瘦平凡的脸上有着几分迥然相异的从容,他的嗓音有些尖而细,听起来倒有几分公鸭般的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