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在轩外,寒梅暗香,静夜长风未歇,天地间逸散的梅香和着枝叶悉数飘卷。
绥之大口呼吸着,好让冷冽的风花灌满自己。
秦湍到底是何时同沐风殿结交的?又是何时同熠如结交的?
既然他入了宫,宁王岂会不知青陵山上的事,却为何迟迟不发作?
“阿嚏——”
她搓着手,鼻头发酸,忽然感觉一件沉甸甸的大氅盖了下来。
“殿下,小心着凉。”
熟悉又清冽的兰芷香,好似随着幽微寒梅封冻在她鼻端,绥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细软的白狐毛拢在双颊间,她却皱了眉:“你来作甚?为何不陪熠如吃酒?”
话一出口,绥之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她这是凭什么问他啊?
“我为何要陪她吃酒?”
“您不是同她来的么?”
秦湍自认明了,绥之这是怀疑他私下与沐风殿也有交情?
“从含宸殿出来,遇到郡主,王上便让在下同来赴宴,并非受谁的邀。”
他接着解释道:“大殿下已恨上我了,在下为何要去与他们结交?”
“那不见得,许是,”
难敌美色。
她在想什么啊?这话也太奇怪了!
“许是如何?”秦湍追问。
“许是您两头都想做好人,也未可知。”
秦湍也不辩解,倒是笑了一下:“殿下,过来。”
他走去一株尚且含苞的梅树下,脚边搁着来时问宫人要的宫灯,彩绘双凫,绢纱三层。
长身玉立的男子负手而笑,明灭灯火照得一树花苞若星、枝影横斜,拖沓摇曳在二人之间。
本来绥之还立在道边的空地,这一钻进树下,就显得越发隐蔽难明了。
灯火是暧昧的橘黄,她同秦湍就隔了两三步:“先生?”
秦湍款款看她:“在宫道曾向殿下承诺,若今日再得见,要赠殿下生辰礼。”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小绣包:“打开看看。”
绥之垂着眸,耳后隐约发烫:“噢。”
竟然是一柄觽。
状若鸢飞,扁身半圆,昆山玉质,色彩是渐变的棕,还雕着一些卷云纹。
觽的功用在于解绳结,并不是贵族常用的佩饰,在礼单中也不多见。
太稀罕了。
绥之刚想言谢,复又想到一个词——“觽年”,便是童年的意思,接着又想到《诗经》里那句“芄兰之支,童子佩觿”。
她还没消气,扬起脸问道:“先生是在给小孩子的礼物里挑的吗?”
“如何挑?殿下,这觽天下可没有第二柄,”秦湍仍是噙着浅淡若水的笑,“您纵是想到了《卫风》里那首诗,接下那句‘虽则佩觿,能不我知’,不也是个好意思么?”
“先生的意思是,已与我相知?”
“不是么?”
绥之被他那样一双潺湲清浅的眸子注视着,霎时心虚地泄了气:“对不起。”
她真是好没道理,秦湍待她诚挚非常,可她不仅胡乱挑错,还……
秦湍问她:“怎么了?”
“先生愿与我结交,但我不曾帮您做什么。”
“就连青陵兵库遭焚之事,我亦……”
秦湍故作宽和地一笑,尽量宁静地同她对视:“无妨,殿下有自己的立场,便是下令时能有一瞬不忍,也对得住你我情谊了。”
“下令?”绥之纳闷道,“先生以为此事乃我授意?”
秦湍不解地看着她,若不是,宁王为何说,将铜钮交给施令之人,乃镇远军中的规矩?
“不是,”绥之只觉自己得好好掰扯一番,“本殿仅是知道此事,但从始至终,不曾插手。”
“那为何铜钮在殿下手中?”
这话宛如一道惊雷,劈得绥之耳边轰轰。
他不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