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神情平静的淑妃，在听到豚豚二字，眼圈却蓦然通红。
陛下是还年轻，可豚豚等不了了。
从出生起，就一直笼罩在死神阴影下的豚豚，吃药比吃饭吃奶还多的豚豚，现在即使很痛怕娘亲伤心强忍不哭的豚豚……
一滴热泪滴落在手背，就刹那间在冬日的空气中迅速冷却，散发出一阵凉意。
一只手覆上淑妃缓缓收回的手：“云月，豚豚……会平安长大的。”
淑妃抬眼与近在咫尺的太后娘娘对视，她突然发现，太后娘娘已经老了，即使保养的再好，眼角的鱼尾纹也日渐深邃，两鬓也斑白了。
记忆中那个谈笑间就置人于死地的德妃娘娘，眼里慢慢没了早年间的锐利，此刻看向她的时候，没有她想象的震怒与杀意，有的只是怅然与平和。
可淑妃知道，太后娘娘发现了。
从昨夜那边刺杀失败，陛下未死，淑妃就明白，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甚至是从接受她二哥带过来的药那天起，淑妃就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要么成功万骨铺满通天之阶，要么失败万劫不复满门抄斩。
更何况，她昨夜的动作太大，太明显了。
可他们都没有退路了，二哥太贪心又太蠢！
那样致命的把柄被牢牢的掌握在敌国手里，只能被越套越深。
放在淑妃面前的从来都不是选择题，她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力。
幼时入宫如此，被指派给陛下如此，何时生育如此，与人合作亦如此……
淑妃暗暗叹息一声，她这辈子最固执的选择，大抵就是所有人都让她放弃这个孱弱得活不过满月的孩子，她毅然决然的选择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活下去！
她拼了命生下，又拼尽了全部身家性命才养到三岁的豚豚啊——
“谢娘娘吉言，豚豚，一定会平安长大的。”
太后娘娘眼底那一点点怜悯，慢慢的在金灿灿的阳光里消融，再次拍拍淑妃的手背：“云月，这是哀家最后为你做的了，算是全了你我多年的情分。豚豚也是哀家的孙儿，哪有祖母不盼着孩子好的？”
淑妃恭敬的起身，跪伏在太后娘娘膝下，久久不曾起身。
昨夜，她不是没有机会将局势搅得更加混乱，更甚者，直接趁乱大开方便之门，让后宫血流成河。
可若她真的那么做了，她的豚豚就真的活不下来了。
就算二哥他们的计划成功了，陛下与太子尽皆在昨晚遇刺身亡，大夏就真的能成为豚豚的了？
三岁稚儿手捧黄金招摇过市，如何能保全？
不过是成为一个可悲的傀儡罢了，甚至是傀儡都做不长，北凉铁骑踏平大夏之时，便是傀儡身死之日。
淑妃要的，从来都不是这虚无飘渺的天下，她只要豚豚能活下去！
昨夜，淑妃不仅将夜宴刺杀的尾巴扫干净了，还将她手里掌握的所有北凉探子都清理干净。
今日一早，淑妃便穿戴整齐，寸步不离的侍候在太后娘娘身侧，所求的，就是太后娘娘的这句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