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坐在了明亮的灯光下,阿楠咳嗽着,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只是一间小小的,陈旧的,办公室,看起来连打扫都不常有,但是天花板上那一条白炽灯显然是新换的,格外的明亮,有力,照得这间办公室里纤毫毕现。
就连上一次接触这样明亮的灯光,好像都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他们过了很长一段,像是老鼠一般的生活,挨过饿,挨过打,能够安全缩在桥洞底下过夜反而像是少见的幸运事件,大部分时间,那些流浪汉会举着拳头说先来后到,不允分享。
阿楠在头晕眼花中,恍恍惚惚地回忆起了那些过往。
警察先生帮两个人做了些杂务,又往外走,“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拿个本子来。”
但显然,两人眼前的办公桌上就有一叠厚厚的文档纸,警察先生好像只是找个理由暂时离开。
当那扇小门关上,还咔嗒一声锁上了,远去的视线被隔绝,阿楠只好收回了不知落向何处只好一直愣愣追随着他的目光,转而又看向身边的小阿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轻轻地说。
一定会,毕竟也没什么比现在更差了,他想。
这大半年以来,他带着小阿花,有如丧家之犬,四处奔逃,吃不好睡不好,心里藏着极大的压力,最终双双病倒。
到了今天终于又回归了现代生活的感觉,竟然会油然而生如此感慨。
湿透的衣物像是粘腻的植物外皮,紧贴在发皱的皮肤上,滑而粘的触感叫人很是不好受,即便警察先生给了他们两件干燥的外套,还贴心地为他们接了两杯水,帮阿楠拿了一颗退烧药。
可是房间里沉寂的灰尘气息,掺杂在通风口飘进来的空气里,与手中的冰凉水杯一同,只叫阿楠觉得更不舒服。
他就着那杯冰水吃了药,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喉咙开始扩散到全身。
但小阿花双手乖乖端着杯子,很渴似地,一口又一口,直到喝干了它,才停下了动作。
是啊,谁会在七八月的夏天觉得冷呢,自然是因为他正生着病。
阿楠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高热有增无减,相比今晚醒来之时,更加严重了,不仅如此,他还浑身发着抖,像是有一股刺骨的寒意正在侵入他的四肢百骸。
大约是因为松了一口气,不单单是身体上的不适,他还感觉到自己的精神被一阵难以抵抗的疲惫所打倒,这让他不由自主地靠在小阿花单薄的肩膀上,将大部分重心都转交给了她。
“阿花,”他喘了一口气,“我睡一会儿。”
小阿花努力调整自己的重心,让阿楠枕在她的肩膀上更舒服一些,但显然阿楠已经无力去在乎舒服这个更高质的精神需求。
几乎是刚刚一闭上眼,他就陷入了沉睡。
小阿花安静下来,听着阿楠微弱的呼吸声,她不再动作,但忍不住皱起眉头。
还在十二三岁理应情窦初开年纪的小姑娘,小脸上有着比同龄人更多几分的单纯无知,她望着
。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哥哥,呆呆的,沉默了许久,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她有点疑惑。
带着满腹的不解,她的目光直愣愣地看向办公室桌面上那盏小小的台灯,出神地在想着什么。
那冰冷的白色光芒就好像她曾经理解的太阳一般,无情,不温暖,只是存在着。
存在,而已。
所以当她扔掉那个她不想要的太阳之后,她遇见了新的太阳。
电视机里怎么说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是现在这个太阳,是不是也快要不存在了?
她有点呆呆地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伤心,还是应该生气?
她说不清自己的感觉,那好像只是一层轻微麻痹的感觉,酥酥麻麻的心脏,跳动的时候都变得慢下去,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