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院东侧间。
室内焚了安神的香,白色的淡雾缓缓升起。
杨莲花让芸儿送了两身干净的衣裳来,一身给莺歌,一身给邓婵玉。
她正在给邓婵玉料理肩膀上的伤,后者在这儿躺了几个时辰还未醒。
黄天化洗去满身风尘,也换了身黛青色的长裾,此刻正坐在桌旁喝茶。
他本就彻夜未眠,闻着那安神香更是有些昏昏欲睡,没耐心道:“我说你给她焚香做甚么?难道还想让她继续睡下去吗?”
“你还好意思说呢?”杨莲花转头睇了他一眼,“要不是你下手太重,她怎会一直不醒?”
这位哥哥也真是的,居然用石头砸人家姑娘的脑袋?
她回头瞧了眼邓婵玉,“我看她也挺累的,还是让她好生睡上一觉吧!”
杨莲花声音轻柔,听着就让人拉不下脸反驳她。
黄天化撇撇嘴抿了口茶,心里头是不敢苟同的。
要不是将她打晕,她说不定早就摔死了好不好?
透过氤氲的雾气,他打量着杨莲花那颇有耐心的模样,也不知是该说这妹妹傻还是心太善良,对方抓了她,又射伤了她喜欢的人,这会子还害她哥哥昏迷不醒,瞎了眼睛,她居然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给对方治伤?
真真是比他将这个女人带回来还要离谱。
他们周军莫不都是些坏了脑子的人?
见对方拾辍完那些药瓶子,走过来给自个儿倒了杯茶,黄天化内心的八卦之火又渐渐燃起,他挑眉问她:“你跟哪吒……讲清楚了?”
杨莲花自然明白他说的是甚么事儿,毕竟适才哪吒当着众人的面搂她腰的时候,连她自个儿都愣了下。
姑娘坐在那,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眼睑低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她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赧然地含笑点了点头。
黄天化在战场上是相当正经的,但一旦卸了那身铠甲,那股子吊儿郎当的风流劲儿便又上来了,杨莲花时常觉得这位表哥应当去同她的清风师兄拜个把子。
他瞧着对方这副娇羞之态,舔了舔嘴唇,坏笑道:“那看来这邓婵玉也还算是干了件好事儿啊!”
黄天化此刻已然有些胳膊肘往外拐,毕竟哪吒那臭小子确实该削,让他挨一箭痛一痛,日后就知道怎么疼姑娘了。
李哪吒不在的这两日,杨莲花都待在巫医院,毕竟杨戬如今不省人事,她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除此之外,连邓婵玉也一直没醒,于是,黄天化也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出手确实重了。
故此,今日军营里一散值,后者就赶忙往巫医院跑,先是去人家姑娘那百无聊赖地瞅了会儿,可人一直在睡,他到底还是失了耐心,起身回了杨戬那儿。
临近傍晚,微风习习,扬起屋檐下挂着的铃铛,清脆的响声传入房内。
卧榻上的人依然在昏睡,静谧之中溢满了草药味儿和众人沉重的气息。
杨莲花朝门口张望了眼,心想着,西岐离终南山不算太远,按照哪吒与雷震子的飞行速度,往返最多不过一天一夜,估摸着他们就快回来了。
大抵又过了一阵,廊下的斜阳忽地拉出几抹颀长的影子,似是有人急匆匆走来。
众人连忙循声望去,只见赶来的姑娘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面容姣好,身姿袅娜。
大抵是没料到房内的人这般多,她在门口愣了一瞬,才被身旁的少年推着往里走。
李氏怔忡地站起身,突然见着相别许久的女儿,不禁喜极而泣,她在杨莲花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苒儿,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杨苒依拉着母亲的胳膊上下打量,心中五味陈杂,一时间竟说不清是喜是忧,“娘,女儿……让您担心了。”
李氏的鬓角生出了白发,她瘦了,也苍老了,许久未见面的人最能看得出形容上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