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一直没睡,点灯熬油地解题,外面的动静自然没错过,披上衣裳出来,就看到霍力端着盆散发着浓重刺鼻气味的热水从灶房里出来。
“二弟,你还没睡呢,别为了读书熬坏了身子。”霍力小声说。
霍文看向他手上的盆:“这是什么?”
“艾草,天不好,娘老毛病犯了,我给她热敷一下,不然今晚要睡不着了。”又叮嘱番霍文早点睡,霍力就端着盆去了方氏那屋。
大概是着急,屋门并没有关严,留下一道缝。
霍文站在门口,透过那道缝清楚看到屋里的情景。
他看到霍力给方氏热敷,看到方氏原本痛苦的表情,在霍力的热敷下,慢慢散去,看到方氏最后睡着,看到霍力那双布满老茧的手……
霍文想到下午看到的,闻宴生的手。
他和闻宴生同为读书人,但闻宴生的手却十分粗糙,和霍力一样,那是一双经常干粗活的手,和他的细长白嫩是两个极端。
他知道闻宴生父母双亡,生活艰难,但从未想过太多,总觉得跟他没关系,又不是他让他艰难,父母双亡的。
直到小妹说他不容易,又在看完闻宴生的手后,突然发觉,自己好像真的挺幸运的。
因为父母健全,他从未为生活发愁过,因为上面有大哥,他从未干过重活……
所以他才能无忧无忧地坐在私塾里读书,万事不用想。
就比如现在,他即便知道娘有腿疾的老毛病,一到阴天下雨就会犯病,也不曾多想分毫,而大哥却一力担起了所有为人子的责任。
大半夜起来,为娘热敷。
真要说他和闻宴生谁的运气好,显然他比闻宴生运气好。
这一刻,他突然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说出,闻宴生次次院第一是他运气好的话来。
而他,好像也不是那么有本事。
没有健全的父母,没有家里重活一手包的大哥,他又算个啥?
这时,霍力给方氏热敷完,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艾草水出来了。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距离天亮没有几个时辰了。
霍文看着霍力疲惫的脸色,脑海中盘旋着霍窈训斥他的声音,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二弟?怎么还没睡?”霍力看到霍文有些意外,压低声音说:“快去睡吧,我也回去睡了。”
“大哥。”
霍文突然叫住他,“要不要,去我屋里坐坐?”
霍力愣了下,半响才搓着手说:“不打扰你吗?”
“不打扰。”
霍文带着霍力去了他那屋。
从踏进霍文的屋,霍力就有些激动,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进过二弟的屋子了。
霍力还记得几年前。
到了饭点,他来叫霍文吃饭,霍文正在读书,骂他打扰他读书,还嫌弃他不敲门就进来,二弟骂他,娘也骂他,还警告他,以后不准再进霍文的屋,敲门也不能进。
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二弟的屋子。
他不敢,也害怕。
这次,二弟主动让他进来坐坐。
霍力想到了往事,霍文也想到了,更不是滋味了,尤其看着坐在那,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大哥。
“大哥。”
“哎。”霍力磕磕巴巴的应了声,然后局促的等着他下文。
“娘的老毛病经常犯吗?”霍文干涩的声音,在这雷雨夜,显得格外沉重。
霍力接过他递过来的水,低头小小喝了口:“也不是,就是阴天下雨会犯,你别担心,那艾草有效的。”
“那每次阴天下雨,你都是像今晚这样,给娘煮艾草热敷?”
霍力老实巴交道:“就两次,是小妹跟我说艾草能治娘的腿疾,我听小妹的。”
“小妹?”
“是啊,小妹长大了呢。”说起霍窈,霍力紧绷的身体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