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其中,找不到方向。
沿着潼国的路走了很久,她快马加鞭,是马车的几倍速度,按理来说不可能追不上他们,可容炳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她走多远,都抓不住他一个影子。
一直到夜幕降临,城外再无灯光照明。
甲衣里的内衬被雨浸透,湿哒哒地扒在她的身上,带着夜晚的深寒,诱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找不到他们,天色也黑了,她只能铩羽而归。
路上,文半梦打了个喷嚏,雨逐渐停了,她骑着马,慢慢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竹林侧面,有一处杏花林,也许是因为太急了,当时赶来的时候并没有被她发现。
杏花被雨打落,不少杏花已经结了果,小小一颗。
莫名的,她想去杏花林看看。
刚好,走了一天她和马都需要歇息。
天色已经黑了,淡黄色的杏花落在地上,铺了一片,像月亮倒映进水里,昏黄半轮。
她从马上下来,马儿走了一天的路,正低头吭呲吭哧地喝了几口水,拣了些花瓣野草嚼着。
将缰绳随意绑在一处杏树上,她往杏花林深处走去,高高束起的马尾往后扬着。
脚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中发出细微的响声,她低头瞧,那些杏花瓣护住了她的鞋子,没让它们沾上尘埃。
杏林的尽头,有一颗很大的杏树,比起其他的小杏树足有十人摞起来那么高,树身有银盘那么粗,一个人环抱都抱不住。
她站在树下,敏锐的发现,树层层的枝叶上方,有几根红丝带垂下,还挂着水珠。
那几根红丝带像是年代久远,已经褪了红色,只剩淡淡的粉色,依稀能看出往日的浓烈色彩。
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她盯着那几串红丝带看,发现在陈旧红丝带的下方,挂了几根新的丝带,还缠了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只是被雨打湿,声音没有那么悦耳,像是积水了,沉闷嘶哑。
她拈起那根丝带,上头清隽的字迹映入眼帘。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寒立中宵。
是描写等候爱人未归心境的诗。
写诗的人,应该是怀着哀愁的心,一遍遍站在这颗树下徘徊,却又一次次失望而返。
那么,他在等谁呢……
她站在风中,铃铛嘶哑的声音抓心挠肝般,听着风啸,水滴簌簌而下,伴随着淡黄的杏花,落在她的肩头。
松开丝带,她又拈了几根最新的丝带,上头写得什么,却再入不了她的眼。
她的眼眸闪起点点萤火,在黯淡无月的黑夜中如一盏星灯,渔歌晚火,小舟点点泛于舟上。
她的面前,倏地出现了一双眼睛。
一双清澈透明的,波澜不惊地像一片月牙湖的眼睛。
那双眼倒映着她染了风霜的脸,眉眼弯弯,却满是宠溺,她望着那双眼睛,掉进了那片湖,呼吸骤停,就连心跳都漏了几拍。
她看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将丝带系在一颗刚结了果的杏树上,青杏挂在枝头,像一个个小铃铛,随着丝带的铃铛声叮铃作响。
她听见他说:“我娘的家乡有个习俗,将风铃挂在门外的树上,每至晴天,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外出的亲人们就会平安回家,我在丝带上题了字,也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文半梦打有记忆以来,就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除了父母,从来没有人跟她说,希望她平安回来。
就连纪清越,也只是希望她能够打胜仗,凯旋而归。
他是第一个。
“谢谢。”
她不止一次对他说过这个字眼,但每次换来的,只是他的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