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岁的孩子, 陌生的重病突然在身体里爆发,仓惶惊恐得走投无路时, 踩坏了小姑娘编号十一的胸牌, 为了不让她哭,答应把自己整个人赔给她。
病房里窒息的沉默,年轻男人压抑不稳的呼吸和老人百感交集的叹气混在一起, 像把之前漫长的时光扭碎,那只沾满血的男孩子的手,不停在碎片里翻搅, 寻找每一丝有关于云织的, 他不记得的回忆。
秦江川脸色青白,望着秦砚北。
他这个长孙,被从小到大的遭遇锤炼出一副铁石心肠, 油盐不进,封闭得一点余地都没有, 唯独云织,不管是小学,中学, 大学,只要她一出现, 无论什么身份, 哪个时间点, 都是他的软肋。
命中注定一样。
他曾经不惜一切想把这根软肋从秦砚北身体里剃掉, 但无一例外的失败。
秦江川无法直视秦砚北的眼睛, 沉声说:“因为那天的意外, 你跟编号十一的小云织认识, 之后一个星期, 我每天让人送你到医院治疗,她都会怯怯地去看你,说也奇怪,连医生都有点怕你发作的状态,她居然不怕。”
“不大点一个小孩儿,像模像样穿着特制的白衣裳,只要见到你,就追在你后面跑,你发作起来没有理智,几次吓唬她,她只是安安静静哭,却从来不躲。”
“后来有一次,你受药物刺激,突然严重,把病房几乎毁了,医生要拿束缚带,考虑把你送精神科强制约束,是她过来抱住你的腿,跟你说了句……”
秦江川匪夷所思地摇头:“她说,你别害怕,会好的。”
“那时候你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施暴者,别人才是害怕的人,但她居然告诉你,让你别怕。”
“你就真的渐渐安定下来,用光力气靠在她身上,从那以后,她就成了你的镇定剂,很可惜,这是我接受不了的。”
秦江川看向窗外,脸上依稀还有当年的说一不二:“我的孙子,秦家未来可能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控制,我甚至怀疑过,她的出现是不是本身就别有目的,更何况,你发病这件事不能被外界知情,拿出去做文章。”
“你情况稳定以后,我带你回怀城,你心心念念还在找她,那年我正式组织医生团队,让他们第一次对你用了特殊治疗,药物干预,让你忘了自己在随良的经历,不记得发过病,更不记得什么小姑娘,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好,至少短期几年内不会发病了。”
“但你偏偏忘不了十一这个数字,不管怎么引导,好像都在你脑海里扎了根,把它当成一个印记,标签,不由自主地喜欢。”
“云织之后给你写过信,都被我拦下来退回去,一直到我在桐县跟云织的奶奶见面,拿到那些东西,我才知道,云织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时间漫长,后来她自己过得也苦,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了。”
秦江川放弃一般感慨:“我想不到,你跟她在十几年里,竟然纠葛了三次,我两次干预,快把你逼到绝路,都没能改变你,你还在一步步执拗地走近她,从小到大,也只有她能把你变得正常,我服输了,我既然已经把你接回来,你掌了秦家的权,我就不希望你出事。”
“砚北,是爷爷对不起你,”老人再次看向床边的秦砚北,眼底挣扎着浮出一抹残忍,“但你明不明白,我之所以今天要告诉你过去这段往事,是想让你知道……”
“你的这种病,其实不能算心理病的范畴,它就是一种精神障碍。”
“虽然难听,可你必须承认,你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中午的阳光很足,但病房里遮光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盏怕晃到病人的灯亮着,照不到秦砚北身上。
他一动不动,站得笔直挺拔,垂眼注视秦江川的脸。
秦江川一辈子叱咤生意场,但如今垂暮,面对这个年轻的长孙,心里不得不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