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城西李府。家主李元庆今年五十有二了,家大业大。虽说只是一个商人,但有几个堂兄弟做官,夫人鲁氏的三哥是江宁捕头。一个女儿嫁到扬州一个县令,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一个举人,目前是翰林院史官编修,属从六品小官,但只要熬出头,前程远大啊。
李元庆一个原配三房小妾,共七子五女,开枝散叶。虽说儿子都是不成器的,但女儿一个个攀高枝,江宁县,他是首富。在这地面上,他也有几分面子。
五十多岁了,儿子的事让他操碎了心,也不想管了。他正躺在太师椅上,享受难得的安静。侍女拿着团扇,在一旁驱赶炎热,零一个侍女则把桌上的冰镇西瓜切了,小心翼翼扣了籽,用勺子舀了小块喂给他。
这滋润的生活比官老爷也不差,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老爷,董家来人了。”家丁进来道。
“唔,哪个董家?”
家丁道:“城东董海家夫人赵氏过来,说跟老爷谈谈二少爷的婚事。”
李元庆听到赵氏皱眉,眼里厌恶:“之前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我几番央求她,哼,现在她家出事了,倒是想起我来了。”
他吃了几块冰镇西瓜,又嗑了几粒葡萄。家丁得不到老爷答话,只能干等着。
等李老爷心满意足了,让侍女用绢擦了嘴,起身道:“走吧,去见见。”
到了大厅,赵氏赔笑:“员外,我家生意都蒙您老人家照顾。一直没来答谢,这不,七月了,要换季了,今天带上些上好的绢、绫、绸缎,给您夫人们做身衣裳。说起来,我和姐姐们有些日子没有叙旧了,她们可还好。”
李老爷心知肚明,回道:“她们都好,董夫人要是有空,可以去内堂和她们聊聊。”
赵氏愣住,自己没话找话,李老爷爷跟着打马虎眼,此刻肯定不是去内堂和她夫人叙旧的时候。她讪讪道:“都是一家人,见姐姐们也不急于一时,员外,妾身今日来,还一件事想同您老人家商量。”
李老爷吩咐家丁看茶,露出平常那虚假的笑容:“董夫人,我与尊夫相交多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赵氏心急儿子,直道:“我看李斌这孩子,仪表堂堂,又孝顺,和我家燕儿也是熟识,两个人青梅竹马,妾身今日厚颜,想凑成这桩回事,员外意下如何?”
李元庆不疾不徐,端起热茶,轻轻吹拂。随口道:“据我所知,你那女儿可是与张庄一田户有婚约的。”
赵氏急忙辩驳:“那田舍儿,如何配得上我女儿。那陈远说秋闱高中才谈婚事,料想是知道自己不成器,所以找个借口退婚的。就算他不退,妾身也会退了这门亲事。”
“此话当真?”
“妾身哪敢欺瞒员外您呢。”
李元庆露出神秘的微笑,赵氏此人,心无城府,她说的一定是真的。不过嘛,现在董家摊上的是人命官司,说得严重点。一旦董明况被判死,董家就是犯人家属,以后谁还会跟他家做生意?董家就算是完了。
“妾身只希望,看在一家人面子上,求员外搭救一下况儿。”
什么?搭救死刑犯?李元庆脸色变了变,小眼睛微凛。他是个商人,能把家业经营这么大,靠得可不紧紧是势力,还有脑子。
天子脚下,步履维艰。稍有不慎,万劫不复,现在董家就是个烂摊子,基本没有人敢接手。还要搭救一个死刑犯?那是得有通天的本事。他放下茶杯:“既然那陈远说秋闱后才谈及退婚与否,那等秋闱后再说吧。”
秋闱后,秋闱后儿子坟头都长草了。赵氏大急:“员外,我现在就去退婚,现在退婚。”
李元庆厉声:“董夫人,你现在去退婚,然后跟犬子结亲,岂不让全江宁百姓以为我夺人所爱之事,以后让我老脸往哪里搁。我在江宁做生意,凭的就是我有良好的信誉,从不为难别人,夫人想让我李家搬出江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