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深人静,两个黑影悄悄儿摸上了山,他们在孙婉坟前站定,手上还拿着扁铲,俨然是来挖坟的。
因着白日里雨下了许久,上层的新土黏在一起已然成泥,所以一铲下去便能轻松带走大片。两人越铲越得心应手,一开始那点忐忑之情也很快被抛之脑后,到了最后,甚至还有闲情聊起天来。
“早知晚上还要给挪去别的地方,那会儿我就不埋这么深了,白白浪费力气。”
“谁知道方氏发哪门子疯?”
“哎~不能这么喊,现在咱们都要喊她作夫人了。”
“她算什么夫人?”另一个嗤笑道,“老夫人早就在相看了。现在先夫人在地下,新夫人在别家。方氏?青楼里跑出来的一个妓子,还想当正经人家的夫人?”
“我倒觉得夫人是个厉害角色,要不然怎么把孙婉斗倒了?”
“嗐,这算什么斗法?不都是孙婉自己作的?”
话音刚落,突然一把土扬了过来,他呛了一嘴,连“呸”了好几声,埋怨道:“你看着些啊,都扑到我脸上了。”
对面的人愣愣抬起头,不明所以:“说的什么话,我可没往你那儿丢。”
“不是你丢的难道是鬼丢的?”
“反正我没丢。”
男人嘟囔了两句,又“呸”了几下,泄愤似的踹了一脚旁边的土堆。碎土块簌簌滚进坑里,落了一小片。
另一个一瞧,当下也有些恼了,抱怨道:“你干嘛?!刚刚才铲上来的!”
“这有什么?不过是一铲子的事,难不成你还怕孙婉跳起来打你?”
说着,又踹了两脚。
“哎呀,你别踹了。我就是想早点收工回去,关孙婉什么事?”
“我今天还就踹了,怎么着吧?你说她死都死了,还要连累咱们半夜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祸害!”
话闭,他又要去踹旁边的土堆,谁只刚抬起脚,坑里突然探出一截藤蔓,破空时刮过劲风,猛地将他抽飞了出去。
男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觉得耳畔嗡鸣,脸颊剧痛,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不等他爬起,只听见一声惨叫传来,余光一瞥,却见自己的同伴不知生死地躺在地上,显然也经历了刚才那一遭。
忽然,坑里飘出了丝丝缕缕的薄雾,他们像是有意识一般,轻轻儿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慢慢朝这头汇聚过来,隐隐还带着一股清新奇异的香味。
这这这……莫非是诈尸了不成?!
他心下一惊,恨不能长了翅膀飞下山去,正要动作,却感觉四肢被一股怪力压着不能动弹。张口要喊,嗓子却好像堵了一般,怎么都发不出音来。
恍惚间,他面前出现了一双足,细嫩白净,柔若无骨。
面儿上萦绕着淡淡一层薄雾,看上去略显朦胧,惹人心颤。
“你知道吗?我原本没打算杀人的。”
小姑娘的嗓音极淡,带着点少女独有的娇软。明明在点人生死,语气却是纠结无奈。
蓦地,那香气陡然逼近,男人惊得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泛着冷意的琥珀色眸子。里面盛着些许困惑,但更多的,是冰冷的杀意:“为何你们……偏偏要逼她至此?”
他怕极了,口不能言,便只能努力眨巴着眼,渴望对方能看到他眼中的悔意。
可惜阿眠只矮着身子瞧了他一眼,随后视若无睹地站起身来,缓缓摊开手掌。细细的藤蔓自她掌心探出,慢悠悠地缠上了两人脆弱的脖颈。
上边儿的尖刺被月色衬得泛出些许冷意,连着后面的藤,投在地上的影子颇像山野中隐在密处、伺机发难的毒蛇。
这下,男人脆弱的神经再也顶不住,眼珠一翻,晕死了过去。
倒是真不经事儿!
阿眠撇了撇嘴,正要动手,却忽然犹豫起来。
孙小姐那样善良的人,到死都不曾起过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