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南下, 船比回来时慢些,比尹明毓第一次去时快许多。
偶尔船要停在码头采买,通常是尹明毓对哪里念念不忘,谢钦便会命人安排人在那里停留, 短暂的空闲, 一行人便会下船转转。
那时, 尹明毓便是谢钦的向导。
一起走她走过的路, 见她见过的风景, 谢钦颇为享受, 甚至有些期待谢策长大, 他的抱负基本实现之后的日子。
届时谢策已接手谢家,夫妻俩不再理会纷纷扰扰,一同在大邺的国土上踏出两人的足迹, 待到年老, 便回到扬州度过余生。
不过如今到达扬州, 谢钦先遇到了难处——谢老夫人想要在暮年将足迹延伸到岭南去。
谢老夫人早就已经收拾好一切, 就等着他们再去赴任路过扬州,便可随他们登船。
心情之迫不及待, 竟是接到众人到达老宅的信儿,便走出来迎,一在庭院里迎到众人, 便主动告知,然后催促道:“大郎, 你是赴任的,万不能耽搁, 扬州我已安排好, 咱们尽快出发。”
谢钦看着仆人们抬出来的行李, 再想起宅子外的马车,“……”
怪不得有马车候着,他提前派人回老宅来通知,竟是方便了老太太。
叶大儒和叶小郎君一同来拜见谢老夫人,有些惊讶,却也不好掺和,只静立在一旁。
尹明毓毫不意外,瞧了一眼脚下的阳光,默默向回廊里挪了一步,方才指向不远处的凉亭道:“不若坐下说?”
谢钦看了一眼谢老夫人额上的薄汗,立即便扶着谢老夫人的手往亭中走。
谢策听到曾祖母说要去南越,是最高兴的,颠颠儿跟上去,走在谢老夫人另一侧,歪头欣喜地问:“曾祖母,真的去吗?”
谢老夫人根本不在意孙子的脸色,喜笑颜开地说:“是啊,策儿又能和曾祖母团聚了,可高兴?”
谢策毫不犹豫地点头,“高兴!”
谢钦无奈,“祖母……”
谢老夫人无视他,抬抬手对常嬷嬷道:“你去瞧着人,尽快将咱们的行李全都搬上马车。”
“祖母。”谢钦扶着谢老夫人坐下,与她面对面认真地劝说,“岭南山高水远,环境确实与扬州天差地别,您这般大的年纪,若是累到或是水土不服,孙儿后悔莫及。”
谢老夫人反驳道:“上一次二娘和策儿可不是这般说的,冬日暖,山好水好,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菜、水果,民风淳朴……”
旁的也就罢了,民风淳朴……谢钦望向始作俑者二人。
谢策诚实地说:“是的呀。”
尹明毓则是移开视线不与他对视,轻摇团扇,换了个通风好的地方坐下纳凉。
谢钦对他们二人毫无办法,只得专心劝谢老夫人:“祖母……”
然他一开口,谢老夫人便抬手打断道:“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再说我不后悔,你后悔什么?而且,你忍心我一个老人家孤苦伶仃地待在老宅吗?”
老太太红光满面,一丝孤苦之色都没有。
谢钦:“……祖母,上一次见,孙儿没戳穿罢了。”
谢老夫人半分心虚没有,拐杖理直气壮地敲地,斩钉截铁道:“你戳穿又如何?我活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我若想去,你再如何劝阻,我也能到那儿。”
谢钦无言。
一旁,姑太太满眼都是跃跃欲试,却紧紧抿着嘴抑制住说话的冲动,生怕说错话影响老夫人发挥。
尹明毓眼带笑意,团扇不停,说道:“郎君,老夫人高兴最重要,咱们尽心照管便是,何必杞人忧天。”
谢老夫人一听她的话,当即便笑弯了眼,“还是咱们二娘知情识趣,最得我心。”
尹明毓失笑,口中却是甜甜地哄道:“孙媳也觉着您老最懂情趣,孙媳和小郎君都乐意跟您玩儿,不像郎君,死板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