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圣山脚下的城镇,比想象中平静,也比想象中热闹。
大概是位于极北之地、又属光明教圣域的缘故,南部纷飞的战火暂且未蔓延到这里。顶着凛冽的寒风推开旅店沉重的木门,再挑开那破破烂烂的厚布帘,便能看见旅店一楼的公共休息厅里,竟然熙熙攘攘地都坐满了人。
这大概是这座城镇最大的一间旅店,摇晃的门牌上漆着一只巨角麋鹿,三层楼高的建筑沿着微微上抬的地势如翼般展开,正门对着镇上唯一一条大道,迎来送往。
朝圣者、逃难者,以及投机倒把的商人,三教九流几乎都宿在这,让我和薇薇安得以趁乱瞒过了神殿盘查,踏入旅店。
北境的天黑得分外早,当壁炉的火光黄油一样从门缝中流淌出来时,我终于在奔波整整一昼夜之后,让屁股挨上了马鞍和岩石之外的东西。
虽然,在我们的不远处,便贴着我和薇薇安的通缉画像。
我看了眼低头喝茶的薇薇安,不由得开始感叹变装的正确性。
平日里略显厚重的黑斗篷,在冰天雪地的北境中显得分外单薄,勾勒出薇薇安纤细高挑的身形,又衬着她斗篷下露出的一节皓腕,让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位弱质纤纤的小姐,驯静坐在休息厅角落,仿佛和通缉令上那个大杀四方的疯女人不是同一个人。
当然,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带着一个盲眼的护卫,难免会引来些动了歪心思的人。休息厅里鱼龙混杂,有两个身穿雇佣兵铁甲的彪形大汉借着酒意醉醺醺摸过来,被我冷脸提着剑往桌上狠狠一拍,干脆利落地醒了酒。
重剑无锋,能把他们在薇薇安面前拍醒,未尝不是救人一命,大概。
好在休息厅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愿多生事端,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人想引来光明骑士的审讯。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长椅或圆桌旁,讨论着自己的事情。几个操着浓重南部口音的人讨论着远方奥尔德林的封锁,导致货币贬值、矿石价格上涨。也有像我和薇薇安一样身披斗篷,面目模糊的人坐在角落,似乎在聆听,似乎又在思索。
邻桌上坐着的人听起来是真正的朝圣者,用满怀虔诚的语气进行餐前祈祷,又谈论起明日的圣山参拜。我悄悄地竖起耳朵,听见他们说起圣山设了三道封锁,第一道设在山下,第二道
设在山腰的神殿之前。第三道则设在山顶,背后便是神迹真正所在之处。
没人知道神迹究竟是什么。以往,神殿允许朝圣者走到第二道封锁,到祭祀的广场中参拜,但如今,朝圣者却连第一道封锁都不能越过,只能跪在山脚,遥遥地进行祈祷。
……再往下就是没什么意义的闲聊了,我和薇薇安静静地听了一会,将手里的茶喝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们和衣而眠,并没有睡多久。刚过子夜,我们便趁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旅店。
北境地势以台地和冰蚀山地为主,并不似西风山脉那般山势绵延不绝。眼前,唯有积雪皑皑的凡忒修斯蒂山静默地伫立在远方。
黎明前的街道飘着细雪,雪似沙砾,风也如刀。我不由得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抬首向前望去,看见眼前的道路一直伸展着,伸到了圣山凡忒修斯蒂的脚下。
——圣山。
按照我与薇薇安的立场,原本不应该如此去称呼它。但此刻月暗星沉,几乎是这片大陆最寂静的时刻,唯有这座雪山如照明月,在暗夜之中隐隐被朦胧光晕笼罩。静寂、肃穆、庞然且壮美,几乎令人抛开了一切立场,只沉在这神圣的晕轮之中。
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重新拉下眼前的布条,跟在薇薇安半步之后,继续向前走去。
长街与登山之路相连,几乎就脚尖刚踏上石阶的那一刻,耳畔便有铮然的剑声响起,我猛地上前一步,拦在薇薇安与两位光明神侍之前。
“闲杂人等不得踏入圣山!”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