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骨骼在剑刃下断裂的震动传到手臂,几乎让人虎口发麻——我生平第一次感谢自己在不久前重铸了佩剑,魔杖的融铸令它在锋利之余,又增添了火焰与雷电的附魔,雷火交织在长剑之上,一次又一次地斩出生路。
然而,亡灵却如同收到某种感召一般,竭尽全力地攻击着薇薇安,而薇薇安却不知为何,隐隐显出了吃力的痕迹。
琴弦般的声音愈来愈急促、愈来愈紧绷,黑色的幽火在雾气中一次次袭来,明明看上去粘滞迟缓,却总在下一秒就到达眼前。
我和薇薇安背靠背的阵型被冲散了,骨骸亡灵如同无数双可怖的手,一瞬就如海浪般将她淹没。
“薇薇安!”我大叫道,再次冲入阵中。一阵狂风从骨骸堆的中心卷起,短暂地驱散了浓雾,随后便是极其耀眼的光芒,将所照之处的骨骸都化为齑粉。薇薇安黑发凌乱,面色却沉静如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利剑。
——然而黑夜却还那么深那么长。
浓雾再次扑来,将那夺目的光辉淹没,就在黑暗重临的那一刻,我清楚地感知到,黑暗中忽然破土而出一只巨大的骨爪,再次狠狠地向薇薇安抓来。
我想也没想地就扑了过去,利刃一挥,雷光亮起,只能听见咔嚓一声,那根直伸向薇薇安胸腔的钩爪应声而断。
但同时,我也在雷电的光芒之中,看见了那一根直伸向我的骨刺,如同某种惨白而尖利的巨矛,一瞬间就刺中了我的心脏。
“——”
一阵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鲜血一瞬间浸透了我的全身,无数根细小的骨刺迅速伸出,如同荆棘的囚笼,将我锁在其中。
然而,剜心一般的疼痛却没有传来,那鲜血温热,正汨汨地——从我面前那个人身上流出。
薇薇安抱着我,一剑斩断了那些细小的骨刺,而最尖利的那一根,却穿透了她的腹腔,不断地流出鲜血来。
她的脸颊比最惨白的月亮还要苍白,唯有深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出,将一切染成血红。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一下,用没有血的那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血肉撕裂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切都不过是在转瞬之间,再睁开眼时,我看见那根沾满血的骨矛落到了地上。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她身上大大小小都是血红的窟窿,鲜血如注,属于精灵的魔力逸散到空气中,竟然生生地逼退了她身侧的浓雾,而薇薇安同行走在鲜血之中,竟好似对一切疼痛浑然不觉。她再一次高高地举起长剑,剑尖升起雪亮的光明,在浓雾中向前一劈——如同分开沧海一般分开了亡灵与汤汤浓雾,劈出一条通路。
月色漏了进来,在这小小的一道狭缝之中,我看见真正的月亮垂挂在夜幕之上,明亮静谧,如若指引。
——而身后的薇薇安却摇摇晃晃地,最终朝着那一片尸骸倒了下去。
无数双骸骨的手抓住她,将她吞没。
来不及思考,我已然冲了过去,和薇薇安一同坠入尸骸之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琴弦还在响,一声尖锐过一声,急促如催。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的摩擦声之中,我艰难地伸出手,握住了那一只满是鲜血的、纤细的手。
——在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那琴弦一般的声音,是那日处刑台上射出火刑之箭的弓弦振鸣。
但再想什么都没有用了,因为我已经看见了幽暗的黑绿色从薇薇安身上漫了过来,令她无从挣脱的力量缠绕住我们紧握的那只手,将我也拖入了黑暗之中。
月亮在浓雾中消隐,我紧闭双目,最后的意识里浮现的,唯有薇薇安的血与她苍白的脸。
——那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见她流这样多的血。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