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大道上人声鼎沸,空气中充满着浓烈的香气,在秋日炽烈的阳光中蒸腾着,同送别的欢呼声般一浪高似一浪。
这是王城中最宽阔、最恢宏的一条大道,从王宫笔直地通到外城,路上重重关卡,唯有王军出征与凯旋时才会打开,我骑马随军走在大道上,看见军队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雪亮的光,如同粼粼的波光落在道旁民众,他们欢呼着、呐喊着,拥挤在道旁,奋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抛出手中的花朵。
神官安洁黛尔走在我的左侧,微风吹起了她头上的白纱,身为女人,身为神明的侍女,她此刻必须用白纱蒙住头,以示向神明保存永远的贞洁。但即便是这一层遮羞布也不能隔过所有的目光,兽人灵敏的听觉使我留意到,在欢呼声中,同样夹杂着某些絮絮的声响。
“一位小姐?我没看错吧,是一位女神官走在军队里头?”
“疯了,女人怎么能□□坐在马上,还是一位女神官,这简直是不知羞耻!”
“光明神在上……这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女神官难道不应该好好地呆在神殿里祈祷吗?”
“会流血的女人走在军队里可不是个好兆头……”
忧虑、疑惑、羞愤乃至轻蔑,这些不满由于畏惧神殿的光辉而窃窃,却又因着女神官这一重圣洁的枷锁而变得尖刻。即便她已经比在座的男人,以及我与薇薇安这两个扮做男人的女人都还要多披上了一层遮羞的白布,也没能让他们放过她。我骑在马上,已经觉得这些纷纷的议论像细小却恼人的吸血飞虫,嗡嗡嗡地直往人脑袋钻,转过头却看见安洁黛尔骑在马上,依旧像我第一次看见她时那般脊梁挺直。
从我的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她白纱后露出的一双眼睛,像冰冷的棕褐色琥珀,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流露出一种漠然。
——与那夜站在上城区的街道上,她注视那位受伤的马车夫一样不为所动的漠然。
若非我看见她握着缰绳的手泛着用力的青白,我会以为她根本没听到这些议论的声响。
但显然并非如此。
我忽然意识到,神殿中女性神官似乎一直都很少。绝大多数进入神殿成为学徒的年轻女性,不过是想要借着光明女学徒抬高身价,在定下满意的婚约对象时候就早早地离开神殿。而剩下的女性也大多只能止步于神侍,在光明神殿中做一些简单的洒扫和祈祷治疗的工作。
不管这是神殿的命令还是自愿,安洁黛尔都是我看见过的第一个,能“像男人一样”履行神官职责的女人。
——而在这之中,不知道她遭受了多少关于“抛头露面”、“不知羞耻”的指责?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我看见安洁黛尔的手紧紧攥着缰绳,几乎要失去血色。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忽然从我的右侧响起,我转过头,看见薇薇安骑马走在外侧,目光同样平直地注视着前方,手中却再次甩出一声清脆有力的鞭响。
那是一记空鞭,没有击中任何人,却吓得道旁议论纷纷的民众惊慌地连连退了几步,领头的莱昂内尔回过头,对薇薇安露出不解而责备的神色。
然而他的质问却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就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袖间一闪,飞快地冲上了天空——是焰火。焰火绽放在白昼的天空中,在炽热明亮的阳光中几乎显不出颜色,但爆裂的声响却盖过了一切窃窃私语。
“——”
与此同此,城门打开的号角就在这一瞬间悠长而嘹亮地响起,出征的战鼓一声声急急地敲着,惊飞了王城的飞鸟。所有人都在此刻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见无数的白鸟振翅飞起,掠过国王大道的两侧沉默伫立的三尊高大石像——那是拉维诺王国建国以来最声名远扬的三位神王。
此刻,倘若能从飞鸟的眼睛去俯瞰着沸腾的街道,那我们势必会看到民众、军队、钟楼、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