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的元淮依旧是凡世之外的魂,但是他却仍困于红尘之中。
他注目着长明与青年日复一日地宿在这擎苍寺内的偏居内,便不由得忆起了他曾经与长明在三井村的时日,细水流长,喜乐静好。明明对于元淮而言,这样的一景一幕都是不久之前他与长明的共处,但不过眨眼之瞬,已是九百年之后。
元淮的魂留在此处,而现在映入长明眼中的人是阿福,是柳生的转世,亦是他的过去。
时日愈久,青年对长明的情念愈深,而寸步不离的元淮的心却沉重不堪。
只因此情此念,终究又是一场注将破碎的美梦。
“我要走了。”
听到青年这一句话,不仅是长明一怔,就连元淮也是一惊。
卷着裤腿下水抓鱼的青年此时定定望向坐在岸边的长明,眉宇间尽然是认真。长明的双眸中顿浮几分迷茫和慌乱,他误以为这是青年在与他辞行的意思。
“长明,你愿意为我蓄发吗?”青年未让长明等太久,便问了下一句。
蓄发,便是还俗之意。
青年亦心怀惶恐,他不知三千烦恼丝尽剃,潜心修佛的长明是否愿意同他一起走。
长明闻言心却是定了下来,望着青年嘴角勾起笑了。
“愿得。”
那两个字如同重锤般击在元淮的心尖,他低头见到和尚寡淡面容上的浅浅笑意,却是心口揪紧。元淮懂得,九百年,长明便是为了才此刻说这“愿得”二字而已。
而青年未曾料想到长明竟是如此轻易地应了他,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而后灿笑开了。他赶忙要冲到长明面前,却因水下泥泞脚滑一个跟头摔在了水中。
长明慌乱地从岸边站了起来,要去拉住青年。
“无事。”浸在小河里的青年笑着说道,他心里此时恣意快活得很。青年全身湿透地从河里站起身来,他想要再确认下长明的意思,双眸明亮地注视着长明,“那你不当和尚了?”
长明抿唇淡笑点头。
“也不普渡众生了?”青年不依不饶又笑问道。
长明低垂着眼帘,慢步走下了水,凉意习习的河水也将长明的鞋袜裤脚都浸湿了,走到了青年的身前。而在青年的眼中,他心中挂念的呆和尚,便仿佛在他的眼中步入了涓涓红尘,只为与他作伴。
不知是光意太浓,还是时节恰好,和尚面容上的浅笑是从未有过的明媚秀致。
青年觉着自己真是着了魔,仅是这么看着心中翻涌的情感便炙热万千。
“阿福。”
听到这一声阿福,青年觉得自己心间所有的情思都化为了满腔痴念。
在这一刻,他已不再是元淮,他愿意永远只是长明的阿福。
长明的眉眼弯起,他的脸上再无清冷淡漠之色,眉目展笑,一双眼犹如散着落花繁景的流光。青年想要亲眼所见的世间绝色风景恍如都已经融入了眼前之人的一双眼眸中,他在此刻真正深刻明了,除了长明之外,绝无第二人再可被他放至心上。
“我只渡你一人。”
修人苦,修佛更苦。
本为妖,却为你成佛,只为渡你一人。
普渡众生,众生是你。
断不尽的凡尘六欲,凡尘是你,六欲是你。
最初是你,最后亦是你。
青年彻底怔住了,他的嘴微张着,却不知该说何是好。他本还恐自己只是一厢情愿,却未想到长明对他亦是用情颇深,这当真令他狂喜至极。他的身体都在欣喜地发颤,任何字眼都无法诉说他此时究竟是何等的狂喜,青年终于伸出双手一把将眼前的长明紧紧拥入怀中。
“那便这么说定了。”青年将人抱了一会儿,这才将话说出口,“你只渡我一人。”
眼前相拥的二人之景是何等的美好,元淮的心却恍若痛到了极致。
长明只渡他一人,他却将长明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