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近西山。
僻静的乡野小路上,少女在前面走着,男子则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温瑾昀的身量较高,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与慕辞的影儿交叠相错。
慕辞心中忿忿,看什么都不顺眼,时而用脚踢开路上的碎石子,时而故意放慢脚步,用力踩他的影子,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焦躁烦闷。
柳嬷嬷和裴护隔着十几丈的距离跟着,能看到他们,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一路上,野花相迎,野草轻摇。
路边有不少农田,或种庄稼,或种果蔬。
温瑾昀不紧不慢地向慕辞介绍。
“此树名为黄荆子,种子常用作枕头填充物,有助眠的功效。”
慕辞眉头微蹙。
他为什么要同她说这个。
“公主脚边的,是青蒿。看着不起眼,其实能用以驱虫,缓解暑热。
“那是牛筋草,同样能入药……”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在同她详说那些东西的作用。
即便她有所受益,却仍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末了。
他与她站在田埂上,二人一同置身于清风中。
他面朝着她,眼神格外温柔。
在夕阳余光中,他那清越温润的嗓音缓缓响起。
“臣眼前的,是安阳公主。
“公主貌美,能愉悦人心。
“公主重情义,耗费
心力,除李谦,让华裳公主安于九泉。
“公主心善,多次不辞辛劳,看望盲眼老婆婆,更是陪伴她度过最后几日,让她不留遗憾,含笑而逝。
“公主爱护下人,在这阶层分明的天启,鲜少有人真正能像公主这般,将柳嬷嬷、裴侍卫、阿月等人视为至亲,他们在保护公主,公主同样也在保护着他们。
“公主心中有爱,在女学,每日冒着会犯喘症的风险,亲自给小白喂食。
“此外,公主同样可做药,医治心如死灰的太子殿下,让其重新振作;医治臣,让臣得以放下执念,欣赏这世间的美景。”
慕辞愣愣地看着他。
风吹乱她的青丝。
她樱唇轻抿,双手紧攥,心里汹涌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温瑾昀光风霁月地站在她面前,始终面带欣赏的微笑,接着道。
“臣从不求长寿。
“在臣的计划中,活到三十岁就够了。
“若是没有遇见公主,十一年后,臣会选择一个阳光正好的春日,用刀刃,了结自己。
“而遇见公主后,臣也开始奢求长寿。
“哪怕不能求得公主共度余生,臣也会做个好官,为百姓谋利。
“届时,追根溯源,百姓们最该感谢的,是让臣得以继续活下去的公主。”
他停顿了片刻。
几息后,又继续总结道。
“造物者何其睿智,野花野草尚且有
用处,更何况臣面前的公主呢,在臣及很多人看来,公主的作用是极大的,阿月奶奶能够走得那般安详,也是多亏有公主在……”
慕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轻咬下唇,身子微微发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但很快,她便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她两只手紧握,小脸苍白无血色,如同一个受了重伤、得不到救助的小兽,泪水汹涌。
温瑾昀的长篇大论,让她顷刻间卸下所有的担子。
从昨日阿月奶奶死,到现在,压抑着的情绪,宛若那重见天日的金属盒子,不再掩埋于漆黑的地底。
又仿佛被凿开一道裂缝的冰面,裂缝瞬间朝着四周蔓延,直至整块冰面彻底碎裂、崩坏。
她一直在摇头,否认自己。
“……你骗人……我没用……我没用的。
“我没有保护好阿月,也没有保护好华裳皇姐,连阿月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