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杭州漕运河道衙门。
大厅内飘着一股茶香, 清淡悠远的味道显然是春季新上的好茶才会有的。
一个人坐在厅堂正中的椅上,用手轻扇茶盏上方的雾气,深深地吸着, 满脸陶醉。
“我的大老爷,你还在这喝茶呢。”
门边传来一些骚动, 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影甩开想要通报的书办,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 人还没跨过门槛, 声音就撞在墙壁上, 摔得四处都是。
“急什么,大明律有说过我不能喝茶吗?”
进来的那人是个短小身材,人们常说做官至少得一表人才, 看起来正经, 才能在上司那里讨喜不被嫌恶,在百姓那里撇清与贪官污吏的外貌联系, 两头吃开。他在高度这方面虽不占优势,但五官的问题不大,眉毛很粗,衬得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脸是方脸, 倒也正派。
坐着喝茶的那位, 脸上消瘦, 更像刻板印象里传统的文人,神情悠然,有双丹凤眼睛, 声音也好听, 不急不躁的, 像是在讲故事。
“大明律是没说过不准你喝茶,但大明律说了,贪污六十两,你的脑袋就没了!明年新来的官员还能看见你被充了草,挂在衙门顶上!”
鲁一良站到何永廉面前,劈手夺过他的茶盏,夺的一声放在桌上:“前头的驿站里有锦衣卫护着马车来了,你收到消息没有?”
“收到了。”何永廉看他一眼,把茶盏再度端起来。
“你一天天不喝这些马尿会死吗?”鲁一良显然是个极暴躁的人,“赶紧起来,和我去造船厂走一趟,把那些工匠喊出来训话。”
“马尿说的是酒,我这是茶。”何永廉道,“喝酒会让人迷糊,喝茶是静心的。”
“哦?”鲁一良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也慌了?”
“你现在去叫他们有什么用。”何永廉道,“那些该和我们一起贪的,早就贪过了,没贪的,都憋着一股劲,立马去杀也来不及。”
“怎么来不及?”鲁一良道,“我和邢名关系不错,先叫他把那些人关到班房去,不给吃不给喝,愿意签文书便放回去,不愿意就杀了,对外说是畏罪死的。”
“这个关头畏罪,畏什么罪?”
“偷东西,诽谤朝廷,抢人家小妾,随便安什么罪都行!”鲁一良火了,“我说何大人,平时也没见你畏手畏脚啊,怎么的,今日突然洗心革面,变得真和名字一样了?”
何永廉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才道:“你也不想想,人家锦衣卫是什么来头,那是天子的人,在京城那个大染房里染出来的,滚刀肉一样,诏狱里抓惯了大员,拿咱们这种级别的官吏和玩似的,也会把腰牌不小心暴露给一个驿卒看见?”
鲁一良有点回过味来了:“你是说,他们是故意让我们知道身份的?”
“对,我也是昨晚才想明白。”何永廉点点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他们就想看我们着急,人一急,就容易犯错,我们现在去遮掩错处,反而正中他们下怀。不仅如此,他们早不暴露,晚不暴露,偏偏挑现在的时间,一定也有深意。”
“什么深意?”
“你只知道锦衣卫来了,知不知道李饮冰也来了?”
“李饮冰?”鲁一良到底是官,这时候已经不急了,在何永廉旁边坐下来,准备听他细细分析。
“李饮冰帮杨大人斗倒了张昶,如今是他跟前的大红人,这次过来有什么意思,应该不难猜吧?”
鲁一良嗤笑一声:“还用猜吗,我的脚趾头都知道答案。还不是为了多撸几个姓淮的官下去,好让你这种姓浙的人往上爬。”
“话不能这么说。”何永廉认真道,“老鲁,咱们俩是多少年的交情,当初淮西还得势的时候,你不也在帮衬我吗,风水轮流转,谁也不知道朝廷明天起什么浪,同为漕运的差使,我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