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四年三月初,将军府的嫡次女顾明姝,带着十里红妆嫁进海陵王府,做了秦越的正妃嫡妻。
秦越英俊不凡,人如芝兰玉树渊渟岳峙,素来是京中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按说,顾明姝此时当是少女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然而,少女们谈起这桩婚事,多是摇头叹息。
秦越娶顾明姝时,还从青楼里抬了个当红花魁回去做小。
妻妾同娶不算离谱,但纳妾的排场盖过了娶妻,那种轻慢和羞辱,实在荒唐得旷古烁今。
别说名门贵女不愿这般委屈,就是小家碧玉也舍不得如此作践自己呀!
少女们纷纷达成共识:顾二确实爱惨了秦越,但她是猪。
重活一世的顾明姝,顶着红盖头坐在床沿上绞手帕,叹息着腹诽:我不仅是猪,还瞎呢!
前世,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只要够大方包容够委屈求全,就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他秦越便是高悬的月,那也是塑月,有个屁的光!
恨只恨,她一朝重生在这婚房里——宗庙已祭,大礼已成,悔婚是不能悔婚了。
可她好不容易重活一回,难道还要坐以待毙吗?
顾明姝猛掀了盖头,站了起来。
这不能够!
“我要见秦越!”
王府派来守她的婆子吓了一跳,但很快稳住,冷冷道:“这不合规矩,还请新娘盖回盖头,静候新郎。”
规矩?
秦越以娶妻之礼抬妾,却逼着她这正房嫡妻从侧门入府,就合规矩了?
这海陵王府的规矩可真有意思。
顾明姝理都不理她,径自寻出笔墨纸砚,迅速挥就一份和离书,揣上就往外去。
婆子本也是想看她笑话,没想到她来真的,顿时急了。
“王妃,你不能——”
顾明珠斜睨过去,眼风又冷又厉。
到底是将门虎女,仅一眼就吓得婆子寒噤连连,后退好几步。
前世,大婚这日秦越就一直留在阮媚娘的兰苑。
顾明姝熟门熟路地朝那狐狸窝奔,走得坚定果决脚底生风,那烈烈衣裙飞扬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衬地她越发明艳如火。
丫鬟仆妇们追在她身后,喊着“王妃留步”,可顾明姝哪里又会听她们的呢?
及至兰苑,顾明姝还未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秦越满是厌弃的声音--
“她来干什么?让她滚!”
饶是已对这男人失望透顶,听见这话,顾明姝还是习惯性心头发窒。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朗声道:“大齐律法严明,妾入高门,若无嫡妻受茶过名帖,便连良妾通房也不如。难不成这大喜的日子,王爷更愿做恩客,不愿做新郎?”
四周仆从皆是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话无异于指着秦越和阮媚娘的鼻子骂:飘客、窑姐!
屋内的秦越脸黑如锅底,眼底暴戾横生,仿佛下一秒就能杀出去撕烂顾明姝那张没有遮拦的嘴。
立在他身侧的阮媚娘一副弱不胜风的模样,却轻叹一声:“王爷,媚娘蒲柳之姿卑贱之躯,听这些已经习惯了,可媚娘不愿天下人也污了王爷的声名,您让王妃进来吧,我愿意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