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刺目、灼热、焦躁,辽阔的土地干裂开一道道幽深的缝隙。
天空蔚蓝,肉眼可及的苍穹内,竟连半片薄云都见不着。
这里的土壤跟别处不同,表面染着一层猩红的血色。
经历过风吹日晒,变得暗沉,黑漆漆的,宛如烧焦了一般。
故取名“焦土”。
……
闷热潮湿的地牢中。
一张破旧不堪的草床上,躺着一名黑发男人。
四肢修长,皮肤苍白得可怕,五官清隽,睫毛又长又卷,眼瞳是通透干净的琥珀色,可惜望向前方的视线茫然无措,眼神涣散汇不成焦距,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仿佛一尊脆弱华贵的易碎雕像。
“这就是巫者吗……”
“他看不见,巫者不会都是瞎子吧?”
“蠢货,要都是瞎子,之前那个巫者就不会伤到领主了……”
狱卒们频频瞥向男人,把他从上到下观察了一个遍。
起先,他们的脸庞上挂着惧怕、敬畏,片刻后,又徒增了几分好奇。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蜷缩起身体,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天鹅颈,天鹅颈上,刻着奇怪诡异的梵文。
传闻巫者能够听到神的声音,并与之交流,神秘又罕见。
巫者弱不禁风,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却能无视异徒的能力,无声无息地杀死他们。
而焦土的领主唐边雅,正是一名三级异徒。
自唐边雅险些被突然闯入领地的巫者伤及性命,便夜不能寐,连夜加强了周边领地的巡逻,没想到还真在野外丛林中捡到了一个昏迷不醒,双目失灵的巫者,只不过这名巫者跟之前的不同,似乎完全没有杀伤力,他像一只濒临死亡的小兔子,仿佛稍一受到冒犯,就会停止呼吸似的。
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不慌不忙。
烛光忽明忽暗,墙壁上映出两抹身影,一高一矮。
看到高个子,狱卒们还未有所动作,看到矮个子时,才蓦然变了脸色,迅速收敛好奇的目光,垂下眼帘,毕恭毕敬道:“领主大人,岚栖大人……”
领主唐边雅四十不到,保养得当。
身材魁梧高挑,眼睛炯炯有神,脚上踏的草鞋和穿的兽皮干净整洁。
——这在流民聚集的领地十分罕见。
大多数流民食不果腹,就算是领主,也不能确保一日安稳,说不定哪天一个不慎,便被枕边女人、平日里把酒言欢的兄弟、或者隔壁领地的领主措手不及地抹了脖子。
他能保持一尘不染的装扮,足够证明领地内的和平安宁。
唐边雅背过手,细细打量着牢中虚弱的男人。
一霎那,多种情绪自眼底涌过,贪婪、惧怕、犹豫。
良久,他不紧不慢地对身后的红头发矮个子少年说道:“岚栖,巫者危险,放在牢里我心里不踏实,还是交由你照看吧。”
这个叫岚栖的红发矮个子少年很漂亮。
是一眼看过去,就惊艳的长相。
……
岚栖是七级异徒,越高级的异徒,越容易受到巫者的影响。
从进入牢房起,他已经隐约感到一些不适,如果被突然袭击,恐怕不好躲避。
岚栖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却被唐边雅打断。
他眼神诚恳认真,一字一句道:“我只信任你。”
沉默了一会,岚栖打开牢门,望向里面羸弱病态的男人:“你叫什么?”
“郁宸。”男人声音很轻,轻柔得如羽毛一般。
眼前的男人仿佛已经奄奄一息,每说一句话,便要深深地喘一口气。
岚栖蹲下身,与他对视。
对视的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那双清澈如茶汤的琥珀色眼眸有感觉似的,稍稍动了动。
好像在观察他。